一路下来,每隔一段距离我都会设一个九厄爻骨阵,有时会迷路,重回远处,这爻骨阵倒也算是一个记号了。
行了半日,四周场景没有多大变化,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废墟,我又累又渴,在一旁坐下小憩。
我相信这里会有出口,能进来便说明不是闭塞之地,总是能出去的。
额上出来的都是冷汗,我抬手轻拂了下,刚将木拐放下,一阵风恰好迎面刮来,待风过后,我的鼻下似乎闻到了什么。
我用力嗅了嗅,是血腥气。
我闭上眼睛,神思轻游,忽的一愣,起身往北边走去。
半具尸体远远的斜倒在地,我一步步走近,小腹以下破碎,右边脑袋被咬了大口,血肉模糊。脑浆凝在伤口处,容貌无从辩别,但可以确定是个女人。尸体僵冷,尸斑还不明显,像是昨天才死的。
不远处还有一具尸体,没有头颅,失了右腿,地上有极长的拖印血迹。
尸体旁落着一件小物,我俯身拾起,是块血迹斑斑的小木牌,牌上的“禹”字尚算清晰。
我在她们身上翻了翻,除了一袋石头,几乎没有可用的。
我收好石头,不敢多做停留,很快离开。
朝西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一座山丘,并非尸骨所叠。
我踩上山路绕到斜旁的峭壁后,视线刹那开阔,同时我也傻在了原地。
我方才一直自认行于平地,眼下瞬间便如立于高山之腰,前面千顷低谷,巉岩崷崪,群山成虎形盘踞,半围住一汪黑潭。
万盏灵灯浮于黑潭之上,幽光里,数不清的亡魂在聚敛盘桓,繁多如星。
湖潭的另一边望不到尽头,有条三丈之宽的沟渠从那通来,沟渠里血水翻涌,色近乎黑。
应该就是这了吧,不知道沿着那条沟渠往外而去,会不会遇上同沈老先生前世那样的六个人。
这时,本就晦暗的天色越发无光,我微抬起头,却见乌云越来越沉,似要压顶而下。
我呼吸一滞,随即面色发白,警惕一路,竟在此疏忽了!
黑影行缓,将我慢慢抱拢其中,影子轮廓与师父所描述的魃尸一模一样。
我握紧石袋,猛然回过身去。
它微顿,随之俯冲而来。
我一扯石袋,石子浮空,我大叫:“天行同古,长石归一,破!”
石子并未缠住一物,凌空急转后霎时破开,它正俯冲而下,登时被碎粉迷眼。
我转身便跑,跳上一块磐石往远处跃去。
我着实不了解魃尸,更不了解此地气韵,所以不敢妄下护阵,唯恐被它感应出来。毕竟当年在宋积的太乙极阵之中,那号称别无他法可解的空凌六合阵都被破开了。
我在一块磐石后藏身,它很快追来,我敛息屏气,不敢出声。
它的行动渐渐缓下,四下望了阵,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我稍稍松气,才松一半,眼前黑影一晃,它从另一边绕了过来,两只眼睛犹如两团幽绿火焰,正死死盯着我。
我差点没吓得叫出声音,握紧手里的匕首和木杖退往另一旁的石壁,后背紧紧贴着,容色严正。
师父师尊都同我形容过魃尸,我想象过它们的模样,但绝想不到会这般狰狞凶狠。
眼前的这只似乎比师父他们所遇见的那只还要庞大,高约两丈,枯紫色外皮裹着粗壮坚硬的骸骨,下身虚无,上身悬浮空中,极长的毛发垂至大地。
我一动也不敢动,它也没动,硕大的眼眶中绿焰翻滚,似眸光激涌。
对视片刻,它终于发动攻击,蓦然张嘴低吼,露出尖长獠牙,朝我冲来。
我侧身滚地,朝一条石逢里爬去,到底速度不如它,右腿登时被它拉住,并用力往外扯去。
我用木拐打它,被它一口咬住,直接从我手里抽走,摔了出去。
我顾不上被木拐磨得生疼的手心,抓着粗粝干裂的土地往里面爬去,它闷吼一声,越发用力的扯我。
力气着实太大,几乎要拧断我的腿,剧痛让我汗流浃背,我吃力的往里面爬,双眉一皱,离我最近的九厄爻骨阵砰然爆出巨响。
腿上的重压随之一轻,趁它抬首分神之际,我飞速抽回痛的快要麻木的腿。
它暴怒,大吼出声,左脸贴地望了进来,巨大的幽绿眼珠布满怒意。
我抱着右腿,缩到最里边的角落。
它伸出手指,尖锐的长指从缺口处塞入,指甲划过地面,刺耳的难受。
手指朝我逼近,就要勾住我的一瞬,我拔出匕首,猛然刺了下去。
一阵黑烟浇起,呛鼻难闻,我皮肤所触之处刺痛无比,隐隐有血水渗出。
它发出凄厉尖叫,猛烈的拍着我所藏身的山壁。
我没有退缩,双手握紧匕首,死死压在地上。
细碎石子纷纷落下,这样下去,这个狭小空间迟早会塌,可我若放开匕首,以它双手之力,迟早也是个塌。
心念急转,我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魃尸越发暴怒,拼命往外拉扯自己的胳膊,枯槁的手背因此拉开更大的缺口。
这时我想起方才所见的湖潭,这里出去就是悬崖,若能护住腰部和脖子,我跳下去未必就会死。
我咬牙,拼了!
石子越落越多,我悄然往洞口移去。
它越发暴虐,几乎要掀开那条石缝了。
我舔了下唇瓣,蓦然松开手里的匕首。
它惯性的往后面跌去,我便以最快速度滚了出去。
它怒叫着扑来,我神思急凝,满地石粉扬起,想以同样的方法迷乱它的眼睛。
这次不再奏效,它轻易便避开了。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也不待去看地形,直接朝悬崖冲去。
右腿却又一紧,被它扑来抓住,它抬手将我往后抛去,自己踩着悬崖回身,朝我扑来,并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