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木门被轻轻叩响,一个暗人进来:“先生,看到他们了。”
来的真慢,我收起扇子,看来等忙完回去我又得挨骂了。
言先生敛了神情,冷厉道:“静观其变,落网后一定要快。”
“是。”
雨势越来越大,滂沱倒下,言先生合上窗扇,雨声隔绝在外,屋内熏香袅袅,氲着暖意,琴音不息。
我盘腿坐在茶海旁,下巴支在扇骨上,有些不安,左显和言先生是怎么安排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言先生倒是一派闲然:“姑娘勿怕,万无一失,一个都逃不掉。”
刚好是一曲琴音的功夫,门又被叩响,暗人进来:“先生,妥了。”
言先生放下茶盏,笑道:“田姑娘,请。”
我终于松了口气,爬了起来。
出了房门,随着言先生上了楼梯,拐了两拐,进到了另一间包厢,四周墙壁悬着黑布,角落里躺着六个绑手绑脚的人,我们迈步过去,几个暗人端手行礼:“长老。”
言先生淡淡道:“弄醒。”
几盆冷水登时浇了过去。
六人惊醒,抬眸望了圈,渐恢复意识。
言先生摇着扇子笑眯眯的站在他们面前,没有说话。
两旁檐花模样的灯座上自下而上各安放着十四盏烛台,灯花灼灼,气氛诡异。
安静半响,一人终于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言先生道:“你们处心积虑想找的人,沈钟鸣的玑客。”
几人讶异,目光从我们身上重又扫过:“原来不止一个。”
“姑止现在身在何处?”言先生淡淡问道。
他们对望了眼,没回答。
“你们六人只能活一人,”言先生拿出一封信,轻轻懒懒的丢过去,“谁说的最多,谁就能活着出去给我送信,不然,”言先生在一旁月牙凳上撩袍坐下,道,“你们会什么刑,我们就会什么,自己想想你们的刑具有几个人能撑得下来吧。”
一个男人朝信封上望去一眼,抬头惊道:“你们是十巫!”
“姑止作恶多端,此次他暴露行踪,姑氏的人很快就要来清理门户了。”言先生一折一折的收着扇子,“老实交代,可以轻松活命,出去之后在姑止知道你在我们面前说过什么时,你大有时间可以逃走。犹豫不答,不仅受苦,更无活命的机会。”
他看向一旁几个暗人:“去。”
数人端着矮脚长案上前,围成一个圈,另有六个暗人分别扶起这六人,将他们右臂的绳索微微挪动,将长案上的毛笔按进他们手里,背朝其他五人而坐。
我半是不解半是乍舌。
言先生淡淡道:“我见不得人为了活命而争前恐后吵成一片互相斗殴的丑陋场景,我问什么你们写什……”
“啪!”
一支毛笔被一个男人扔掉:“要杀就杀!”
言先生回头朝我看来:“桐木老弟。”
我站在后边本打算就这么一直看好戏的,他冲我狂使眼色,我顿了顿,打开扇子走过去,凑到他跟前,轻声问道:“干什么?”
他伏在我耳边:“活剥了他的脸皮。”
我大惊,双眸圆睁的看着他。
他低低道:“不过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罢了,杀他一个救人数十,去吧。”
“在这里?”我疑问。
“在这里。”他肯定。
我摇了摇扇子,合起来插到脖子后,撸起袖子,张口报了几个道具和药材。
刚报完,两个暗人扛着一个小柜上来,干净整齐的陈列着七八十个小盅和五六十瓶瓷器。
我目瞪口呆。
这是早就准备好了在等我吧。
我扫了眼,手脚利索的从上边拿下七八样,稍稍处理,然后捡起薄薄的刀片。
在四周洒了半瓶防止血气大盛的顼酒,我让一个暗人扬起这个人的脸,暗人一把扯着他的头发,令他对着我。
我将搅了的方寸水的乘鹤草汁用刀片一层层抹他脸上,很是均匀。
“你们想干什么!”
“剥下你的面皮啊。”言先生温然笑道,“跟你体型相似的人着实太多,换谁去冒充一下都是可行的。”
我道:“这是止疼止血的,虽然没多大用,但是能防你太过激烈挣扎。”
“放开我!”
言先生好奇道:“桐木老弟,这剥脸皮的我甚少涉猎,有个地方我一直不懂。”
“哪不懂了?”
“每个人的脸都不相同,有大有小,有凸有平,脸上的骨头也不一样,还有皮肤,有些人饱满,有些干瘪,这么一张薄薄的面皮怎么就能让两张脸变得一模一样呢?”
我不清楚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要吓吓这人,回答道:“所以处理的时候必须要用到各种工具去完善,鼻骨扁的从原来那人鼻子上切一点,眉骨不够深邃的也照样,实在没办法的,就用苍牙芝替代。”
“那要是原来那人是扁的呢?”
“那处理起来很麻烦,不过也不是不能。”
那人还在怒吼:“放开我!你们放开!”
一大口浓痰吐了过来,我忙躲开,一个暗人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他牙齿带血,而后将一团破棉絮整个塞了进去。
我伸指摸到他的发际线,他激烈挣扎,被暗人死死摁住脑袋。
极薄的刀片划破他的头皮,我将刀片往里递了一寸,能清晰的听到皮肉被切破的声音。
他痛的大汗淋漓,奋声狂叫。
我停了下来,看向言先生。
真要我活生生剥下一个人的面皮,我其实有点害怕的。
他始终云淡风轻的坐在那,笑吟吟道:“你们五人,写是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