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没什么表情。
已经快半年了,是该回来了,我很想他,可同时也很怨他。
闲云老怪和杨修夷一起去的,他寄过不少信回来,没说他们在哪儿,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只说了他们的近况和对我们报平安。
可是没有杨修夷的信,一封都没有。
我每日念的最多的人是他,担心的最多的人也是他,心急如焚,牵肠挂肚,生生煎熬着。
可是他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他过得如何呢。
一个锦盒被推来:“田姑娘。”
我打开盒子,共盛着三块玉石。
第一块是极泪瑄琛,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都大,蓝的璀璨晶莹。
第二块是一块红玉,古拙大气,玉中隐然有华彩流光,像血液一般缓缓流淌。
第三块是苏途古玉,个头并不是很大,色泽却最沉拓。
她看向第二块,淡淡道:“这是太灵暖玉,听说你身子冰冷,这块暖玉可帮你驱寒,以后冬日便不会那么难熬了。”
我闻所未闻,《焜世经》上也未曾提及,该是极为稀有之物吧。
“你们巫师平日涉险较多,这块苏途古玉灵气最强,你戴在身上,可用来驱邪避妖。”她又道。
我抬起眼睛看向她,她也望着我,四目相对,我的目光已波澜万千,她却始终清冷淡漠,带着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凌人。
其实坐下来以后,我便不再害怕了,以前以为我会紧张,如今却一点局促都没有。
也许嫁不嫁给杨修夷对我来说都很无谓,我从始至终没想过真的要嫁给他,也就无所谓怕不怕他的长辈以及他们的看法。
有所求,故而有绊,再而有虑,继而有畏怯。
无所求,心达而阔,胸宽而敞,清顺而坦荡。
莫怪君子所求至境为无竞,师父取的店名真的要胜我百倍。
“伯母是想让我离开么。”我开口问道。
她长眉微轩:“如若是呢?”
“店面是我师父的,我不会走。”
她笑了笑,垂下眉,纤细如玉的指骨提起茶壶,徐徐斟着,水声叮咛悦耳,衬得满室安宁。
“其实我是来问婚期的。”她道。
我一愣。
她抬眸望来。
我恢复平静:“婚期?”
虽然我不通习俗,但也知道这山下成亲礼仪十分繁杂,什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而且都由媒妁从中周旋。我实在没想到,她会亲自跑来问我这个。
“不能再拖,也不能太急,定于九月,你看如何?”
我垂下眼睛,愣愣的望着案几上的纹理。
“你有顾虑?”
我摇头,其实谈不上顾虑,就是难以置信。
我望回她的眼睛:“好,九月。”
“至于嫁妆……”
我咬唇,终于有些窘迫。
她又笑了一笑:“嫁妆无所谓,你同琤儿之间经历这么多,那些世俗之礼无需挂念于心。不过田姑娘的嫁妆,确实很特别。”
我眉头微拢。
“我并非讽刺你,你师父待你很好,只是听丰叔说你为了这个不开心,我既然来了,便多嘴提一提。望云崖的几位仙尊皆德高望重,你能深受他们喜爱,定有你的过人之处。”
这番话说的我面红耳赤,我不好意思的低声道:“不是的,他们待谁都一样的好,我师父捡谁回去都是一视同仁的……”
她如若未闻,淡淡道:“这两个月你便在盛都好好养着,不要一直闷在家中不动,城里好玩的很多,姑娘家的花会诗会你可以多去看看。”
“嗯。”
她起身,我跟着出去。
她带来的人安静的候在门口,唐芊站在她们旁边,容色镇定,朝我望来的眼神满是询问和不安。
“你行动不便,不必送了。”她回头道。
“嗯。”
她朝中庭走去,步上石阶,那些丫鬟守卫垂头跟上。
待她们一走,小媛心急如焚的奔来:“小姐,她没为难你吧?”
“没有。”
我转身回到偏厅里,捡起锦盒。
这,这算是订亲吗?
唐芊走来:“姑娘,夫人对你说了什么。”
“别担心,她挺好的。”
我望着苏途古玉,其实看得出杨修夷的娘亲一点都不喜欢我,从始至终她都带着一份毫不掩饰的冷漠。可是她特意同我强调这块古玉,分明就在表示她一点都不在意我是个巫师的身份。
杨家,认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