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琤琤。”我轻声叫道。
他垂下眸子,我倾身过去,脑袋靠在他胸膛上。
他抬臂拥住我,道:“初九,你知道为何每次与他们交手我们都得不到便宜么?”
我略作思索:“因为我们毫无防备?”
“是我们有所牵绊。”他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清州碧霞酒庄,他们为什么要用你族人的血引来妖物?”
我咬牙:“制造混乱。”
“对。”他冷笑,“攻敌之道,乱心为第一要,崇正郡里的死役,拂云宗门的群妖,他们很会借力。”
“还有当初柳州宣城的血猴……”
“提及此,”他看着我,“初九,原清拾在你幼时入你梦境,你可曾对他动过心?”
“你说呢,”我道,“我从未喜欢过他,甚至还很怕他,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害怕的不行。”小声嘀咕,“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醋……”
脑袋一痛,他敲了记手骨:“我吃什么醋,那家伙连我的发丝都比不上。”
我揉着脑门抬起头:“那你问什么问。”
他沉声道:“他们找你时你是个孤女,并傻头呆脑认定他就是你的未婚夫,所以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在第一次见你时就要准备血猴,后来我才想到,是你跟他提起过我们吧。”
我一怔。
他捏住我的脸:“田初九,你在他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
我是经常提起,虽没有提过望云山,但是我提过我身边有师父和师尊,提过他们很厉害,提过我在学巫术,所以原清拾才让我去宣城开个巫店等他。
我侧头躲掉杨修夷的手,悲戚不安道:“原来宣城那些百姓还是我害死的。”
脑袋被他托回去,他皱眉:“与你何干?世上阴绝奸佞之事若每个人都能防住,这天下早河清海晏了。你自问无害人阴歹之心便可,无需将他人之罪揽到自己头上。”
我没有说话。
他将我的脸抬得高了些,看着我的眼睛:“初九,事已发生,非人力所能改变,只能从之接受,饮恨为拳,咬牙蓄力还击,知道么。”
双眸漆亮幽黑,像灼灼燃烧的火焰,银光铮亮的刀锋,熠熠而辉的星子。
我道:“你想将德胜城变成崇正郡,想将这满城百姓移往地宫八盘之上,留一座空城请君入瓮?”
“对。”
“你和我师父共同商量的?”
“没有,”他重看向那些尸群,“那老头让你重开巫店,并取了那个店名完全出乎我意料。”
我撇嘴:“那老头就爱干这些事。”
“可是没用了。”他抬头看着穹顶,“那套星序太复杂,我花费半月也只能布好入界之门,我们现在要出去,只能一层一层离开,出去之后会落在溟海一座孤岛上。”
我心生懊恼,难怪他会那么生气,原来我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握紧我的手:“没什么比你重要,没了这个方法,多得是可以对付他们的。”
我点头,低落道:“那这里一共几层?”
“墙上写着七层。”他皱了皱眉,沉声道,“这个地方,是师父四年前写信给我的。”
“师公?”我讶异,“四年前?”
“是师兄的一位故交,他偶然寻到这里发现了大量行尸,重伤逃出去后落在了曲南溟海,最后不治身亡。临死前他以流喑纸鹤书信望云山,师父得知后写过一封信给我,但那时我心如油煎,什么事都不想理会。”
我想起唐芊她们的话,不由道:“以后不要喝酒了,你想没想过我知道以后会很伤心。”
他没说话,望着那些行尸,良久,轻声道:“初九,悲苦事来,难治以忍,失意者与理字相疏,与道字相悖,唯有酒方可稳我沉毅之态,若无酒伤身伤识,以我之性,怕是要乱及天下。”
“可我喜欢这天下。”我忙道,“我,我很喜欢这个世界,我也不喜欢你喝酒,你,你……”
他回头静静看着我,黑眸一瞬定如深海。
我终是会死的,我不愿他再变得消沉堕落,更不愿他做一个让人害怕的人。
眼眶渐红,我垂眸望向正东石台,这才发现除了吴洛之外的所有人都张着嘴巴仰着头,目瞪口呆的望着我们。
我吸了吸鼻子,往杨修夷怀里靠去:“我们在这站了太久了,回去吧。”
身子被他搂住,我闭上眼睛。
其实,其实如果是我,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杨修夷,我又会如何?
我也会厌恶这个世界,想要万物翻覆,想要天崩地裂乾坤颠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