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很快处理了。
原清拾和君琦还有其他人都赶来了,每个人的神情都不掩愠怒,除了君琦和古誊。
两人在一旁看热闹似的,君琦还不时对祝翠娘冷嘲热讽数句。
这个地方已暴露,对他们而言便不安妥了,简单收拾了下,他们押着我押着竹林离开,由古誊领路。
脚步声很轻,碎碎在土上,我捏着随手摘的竹叶把玩,祝翠娘几次故作漫不经心的望来,看模样似在防我用来做什么记号。
我自然不会笨到这么明目张胆,只是习惯性的手上闲不下来罢了。
同时也看得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挺微妙的。
祝翠娘虽叫原清拾尊上,却和他根本不亲,和君琦就更加疏陌了,连最起码的客气都没有。
而古誊根本不像是他们的人,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一定要提到自己的师父,且每次提起都是一脸神气,似丝毫没注意到原清拾和祝翠娘目光里隐含的嘲讽。
天色暗下,竹子越渐稀少,小道上泥泞积水,而月色恰又被几缕乌云所遮,前方山峦一片漆黑。
到了一条南北分路,古誊道:“我得去找师父了。”
祝翠娘点了下头,他转身要走,原清拾喊住他:“他究竟有几成把握?”
古誊回头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问道:“你是说出阵,还是说杀人?”
“一样,”祝翠娘道,“出阵和杀人,他胜算大否?”
“啧啧,”古誊蔑笑,“亏你们自诩威风,到这种时候了却要靠我们,有多少把握胜算又如何,我师父需要向你们担保什么吗?管好自己吧,连两个人都看不住,那独孤涛可是一点身手都没有的。”
“古誊,”祝翠娘大约终于忍不住了,“你讲话最好客气一些,连你师父都不会……”
“我师父又如何?”古誊打断她,“我师父他们将这田初九当宝,我不是照样砍了她的手回来?是你们太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宁可轻信独孤涛也不听我师父,你们好自为之吧。对了,”他又停下脚步,朝我望来,抬手抚在肚皮上,淡淡道,“你那手后来被我下了酒,自带甘甜,味道一绝。”
我手下一颤,将竹叶扯断,而他已冷笑离去。
祝翠娘道:“不必理他,得志小人罢了。”
我满身恶寒,敛眉道:“嗯,跟你们一样,放不到我心上的。”
翻过一座矮山,他们往上走去,戒备比先前更严,甚至在其中设了两个行路障法。
走了很久,在一个山腰落脚,一旁有个崖壁,黑凄凄的悬崖如似浩瀚黑浪,幽不见底。
祝翠娘摘了几个野果回来,递给我,我没理,她转向原清拾和君琦。
原清拾冷冷的看了一眼她的果子,道:“沧拂为人防心极重,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连个皮毛都没学会。”
祝翠娘没答话,收回了果子,走到一旁坐下。
君琦道:“而且还是个登台的戏子,戏文台本里的桥段,你怎么不学一点?”
“我是出于大局考虑。”祝翠娘道,“宋十八性子烈,心高气傲,好斗冲动,用她要挟月姑娘并不稳妥。独孤涛不会功夫,好对付,他来时我们搜过身,他身上什么都没带。”
“可他带了脑子。”君琦道。
“对,”我出声道,“这恰恰是你们没有的。”
“你闭嘴!”君琦喝道。
我冷笑了下,从祝翠娘手里拿了个野果过来,擦了擦,放在唇下一咬。
君琦看向祝翠娘:“一个宋十八就让你怕了?怎么,你怕她会拉着田初九一起抹脖子不成?”
“这是我们的事,”祝翠娘也冷下了声音,看向原清拾,“清拾尊上,我们的事还轮不到你带来的野女人指手画脚吧。”
“野女人?!”君琦大怒,“那你呢!偷人丈夫的娼姘!”
祝翠娘面色一沉。
我心念微动,看向君琦,笑道:“她是恬不知耻,你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过你如今这模样,就算去当娼姘也没人要吧,你知道你这张脸让我想到了什么吗?”
她上前一步:“轮不到你说话!”
祝翠娘立时挡在我身前,寒声对她道:“你想干什么?”
我站起来:“我要有你这脸,我以后上街就能吃霸王餐了,人见人跑,掌柜的也跑了的话,整家店可就归我的。”
“你!”
“你那些死人面皮是怎么割下来的?这些死人居然没被你吓活过来,你真是好命。”
祝翠娘微微回头看我,我看着她:“你也不用费心将我盯得这么紧,我已经被她的丑模样给吓得腿软了,你觉得我还跑得动么?”顿了顿,我摇头,“不对,也说不好,毕竟她现在还带着假面皮,倘若摘了下来,也许我会因为她面相狰狞而跑的更快,多吓上我两年,兴许我轻功都能练……”
“你给我住嘴!”
君琦盛怒扑来,被祝翠娘挡住,我隔空抓起石头朝祝翠娘扔去,她偏头避开,回头朝我望来,被君琦一脚踢了出去。
君琦冲过来揪住我的头发,将我往一旁石壁推去,我伸手撑住她,嘲弄道:“你就这么点能耐,我辱你至此,你却只会撕我的脸和扯我的头发?”
乌云被高处长风吹开,月色凄白,君琦气得双目通红,我猛一使劲,抓向她的耳根。
一张薄皮沿着额际脱落,欲坠般的挂了下来,薄皮之下是她的本来面貌,应是花妍月娇,眉眼妩媚,如今却疮痍如壑,凶狞如掉漆的石墙。
那些伤疤是我以指甲所为,当时心头激愤,倾尽周身之力去抓,比起刀剑之伤,丑的岂止一倍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