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月妖白有些烦躁的摇着折扇,看着天空那抹橘红色的朝霞。岚恒一边套着马车一边偷偷打望自家主子,终是忍不住凑过去,“少主哇?是昨晚没休息好?”
妖白随意的摆摆手,“这到下个驿站得两天,到下个城镇得四五天了,是吧?”
岚恒也伸着脖子看了了远处天空的朝霞,“是,是啊,那谁让你答应了那俩同路的,尤其那个林少主”岚恒放低了音量,“弱不禁风,还得坐马车,这要是被别的仙门弟子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笑话我们呢!”
岚恒的抱怨妖白都听了去,他也是第一次觉得这云中城这么远。“去准备些油毡,顺便带上一套蓑衣备着。”
岚恒肩膀一垮,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是,少主!”
今天天气本不冷,但是千月妖白执意让林云晏多披了件披风,以至于林云晏下楼时候脸色有些泛红,童满先有些意见,但是看见千月妖白的臭脸也不敢多说什么。
“一会岚恒赶车,你就一直在车内,我和童少主轮流照应岚恒。”千月妖白说着。
林云晏本想问问妖白为啥大热天要捂着他,但是眼见着妖白手里的玄铁折扇摇得风生水起,哗啦作响,也没多话,帘子一掀钻进了马车。
岚恒手一扬,响亮的催了声马儿,这一行人才算又出发。离开了这闹市,马车渐渐行入山中,好在一路走官道,路还算平整,马车里铺着软垫,也算舒适。
晌午刚过,童满先就垂着头昏昏欲睡,马车一晃他就东倒西歪,坐在一旁的林云晏扶住了他的肩膀,帮他侧卧在马车座位上,然后自然的换到了千月妖白那侧的座位上,千月妖白烦躁的转头,用扇子撩起了盖帘,探出头去看了看天气。
“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天气么?”千月妖白放了盖帘,“就是这种阴着天,却不知道雨什么时候下的天气,又闷又烦。”
林云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披风,释然,“起风了,雨就快下了。”
妖白对上林云晏沉静的眼眸,舒了一口气,“我就不喜欢下雨,就是不喜欢潮湿。”
“可是千月家在南方雾竹林,阿姐提过,那地方常常浓雾弥漫,空气里都满是水气。”
千月妖白点头,“对,没错,所以我必须出来去云中城,最好学些本事,把雾竹林变成竹林,把我不喜欢的都去掉。”
林云晏当然听出来这是话里有话,但介于两人关系不甚友好,也不好多打听,眨了眨眼说了句,“嗯,好。”
千月妖白本就细长的眼睛都要成了一条缝了,缝里透露着无语和些许的不耐烦,也点了点头,“呵,嗯!好。”然后狠狠白了林云晏一眼。
“你可是怕下雨,我染了风寒,耽误行程?”说话的时候林云晏不由得往后撤了撤。
千月妖白头都没回,语气轻蔑,“心思倒是挺玲珑,聪明得很。我们在仙家弟子里也算奇葩了,要做马车去云中城,叶君那个草包尚且还能御个风,按这个进度,不出两日,那叶君又能来和我们碰面,然后走到我们前头去。”
“我既遇见你,就定要拉你同路,不然我真不知道能不能去到云中城。”
千月妖白觉得林云晏简直太上头了,握着扇子的手一个劲儿的收紧再收紧,直到关节发白,“林小少主当真直率,拿我当护卫都说得如此不含蓄,真是和你说去扬名立万让众人都知道你如出一辙。”
林云晏手搭上了妖白胳膊,“你帮我,我便不会欺你,负你。”
千月妖白看着那对桃花眼愣了好一会,“你突然认真的点也是怪让人琢磨不透的。”
林云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自己也琢磨不透。”
妖白也不知道是因为现在这天气太过闷热,还是因为看见一个瓷娃娃般的少年一点生气也没有,总之他现在胸口堵得喘不过气了。
“好端端的一个小孩,连点小孩的样子都没有,糟践了这副好皮囊。”妖白嘟嘟囔囔低声的说。
林云晏歪了歪头并没听清,但是却没出声问,千月妖白烦透了他这副了无生趣的样子。马车里一时没了动静,三人各自安好。
果不其然,下午时候乌云就爬上了天,天色更加阴暗,风起,吹得外面的小岚恒睁不开眼,“少主少主,看样子要下雨了,我见那云彩又黑又厚这雨可小不了,前面不远有个破烂的山神庙,我们要不去避一避吧?”
千月妖白掀开帘子打望了一眼,“好,我们暂避一阵。”
天空远处的云忽明忽暗,闷闷的雷声渐渐滚了过来,童满先听见了雷声才醒来,这时候外面风夹着雨已经拍在了马车上。他坐了起来,看了看对面做主的两个面无表情的人,“是不是下雨了?”
“想来是这改良的咒术太过耗神,才让童少主在马车上都睡得如此香甜。”妖白出言讥讽。
林云晏显然不明所以,只是疑惑的看着他们,童满先这下可醒了大半,“并,并不是,是我自来就有午睡的习惯,到了下午就犯困。”
妖白也懒得搭理他,一心想着到了云中城就和这两个奇奇怪怪的人分道扬镳,他日后还有好多事要做,可不能在这两个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岚恒说的破山神庙其实是个避雨的好地方,那庙只是看似简陋,其实屋顶墙壁大多完好,里面不仅能避雨还能挡些风寒。一行人走了过去,推开木门的一刹那,好像有股暖气扑面而来,千月妖白伸手拉回来迈步就要往门里跨的岚恒,自己率先走了进去。
“有人在,火刚灭。”妖白看见了山神像前面的一个刚熄灭还带着火星的小火堆,警惕其他人。然后放轻脚步绕到了山神像的后面,在后面的一堆杂物里伸手就拽出了一个瘦小的孩子。
那孩子没出声只是眼神惊恐的盯着他,身体僵着也不反抗,浑身上下脏兮兮,脸上的脏污叫人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
妖白愣了一下,“流民?”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前面不就是禾丘镇,这怎的官道上有了流民?”童满先很纳闷,那不远处的禾丘镇是他们下一站的落脚点,据说禾丘这个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那镇子盛产粮食,稻禾堆满了山丘得名,这里离禾丘镇不过三天路程,怎么能有流民出现在这。
林云晏见孩子衣衫褴褛便脱了披风轻轻的搭在孩子身上,然后退了一小步蹲下,问,“你是禾丘镇人?”
孩子点头,然后裹紧了披风。
“不会吧,禾丘镇不是应该粮食吃不完么?”童满先怀疑的打量了一下那个孩子。
孩子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因为,因为现在没人耕种了。”
千月妖白叹了口气,也一同蹲下,“别怕,我们就是路过的旅人,要到禾丘镇落脚,镇子怎么了,你可同我说说。”
孩子摩挲着披风,小声的说,“你们不要去禾丘,那地方也没办法落脚了,城里还活着的又走不出来的人,都靠着相邻村镇的救济过活。”
“那镇子其他人怎么了,为什么这般光景。”
孩子眼眶有点红,“一年前镇子还好好的,然后来了一个新官大人,他说禾丘镇的粮食要统一的由朝廷规划,就要求所有人家的粮食上缴……”
那个新官收缴了当地人所有的产出粮食,然后按月份由他规划分拨给禾丘镇居民,开始两月给得充足,当地居民便也顺从了官府,可后面分发的口粮突然减少,居民当然起了群怒,跑到官府去闹,可那新官也不分青红皂白就叫官兵把闹事的居民打了一顿就不管不顾了,可怜的禾丘镇居民吃饱都困难了,更别说有什么别的营生了,客栈酒馆纷纷关闭,官府税钱都收不上来,那新官也不管,朝廷来要税钱,他就把粮食给出去顶数,不出几个月,镇上的年轻人几乎跑了个干净,剩下了一些都是老弱妇孺,往日不愁稻禾的镇子粮食产出急剧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