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凰哭丧着脸，栖尘却显得兴致勃勃，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

“入夜起愁，天地无我。

一见倾情，半生蹉跎。

孤魂虚影，旧梦谁说？

一朝失足，红颜消磨。

身如飘絮，家国残破。”

他边唱曲儿，边卖力地擦着地板，清澈的声线被微微地喘息声剪裁得支离破碎，颇有“流离失所，家国无依”的感觉。

虽然他语调是欢快的，可唱出来却是苦中作乐的感觉，听得黎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栖尘，你能不能给我唱首欢快点的歌儿啊。”黎凰眨着略有些疲倦的大眼睛。

“可我只会这一首。”

是的，他只会唱这一首歌，还是在娘胎里学的。

神与魔对世界的感知能力及早，那时他乖乖地躺在娘亲的肚子里还不知道悲伤为何物。

娘亲唱着这首歌，声音嘶哑，气若游丝，让他觉得周围的环境都变得苦涩。

他想快快出来，虽然做不了太多，但至少可以惹娘亲笑上一笑吧，可是娘亲却不在了。

栖尘睫毛微颤，眼里也有层薄薄的雾，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真是讨厌，干嘛突然想起这个，说点其他的。

“我不唱啦，跟我说说你们天衍阁呗。这阁主好歹也是西方的白帝玄嚣，怎的这天衍阁这么冷清？”

“那老头子爱清静，你别看他长得仙风道骨一派帝尊的高贵样，其实那糟老头子坏得很！”

一说起天衍阁，黎凰似乎就与说不完的话。

“玄嚣老头他就是嫌自己命长无聊，四万年前开了个天衍阁，收的都是三皇五帝以及那些古老氏族的年轻一代来折磨！”

在天衍阁修行确实够遭罪，做不完的早课，考不完的试。

以至于各大氏族青年才俊纷纷闻风丧胆，因此玄嚣这四万年里也只收了二十名弟子。

当然苛刻到史无前例的入阁要求也是其原因之一。

“今天那个穿黑纱裙的是烛阴氏的公主烟萝，看起来最和蔼可亲的是大师姐沁绾”

“沁绾师姐好归好，就是做事一板一眼的，怪没意思，那个戴玉冠的是赤帝的大儿子·····”

黎凰掰着手指一个一个地数。

“哦对了！以后要是看到一个穿藕粉色衣服的神女千万别去招惹她，她的天帝的小女儿，她最讨厌毛茸茸的小东西了，离她一定要远点！”

“而且她还成天跟我作对！”她说着便变得气鼓鼓的。

栖尘听得云里雾里，穿黑纱的是谁，戴玉冠的又是谁？

算了吧，都不重要，毕竟他好不容易逃出来，也不是专门去认识这些弟子的。

回荡在藏书阁银铃般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栖尘停下手里的活，抬头，发现黎凰正看着他，表情严肃。

“喂，栖尘，这么久了，不准备把话说清楚么？”

“说什么？”栖尘歪着脑袋，一脸无邪。

“你为什么是逃出来，二殿下要是想出个魔界应该没有哪个不长眼睛的小喽啰有这个胆子敢阻止吧，何必大费周章还要我把你带出去。”

栖尘不语，低头锁眉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他有点搞不懂，为什么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小帝姬忽然就变了脸色。

“你这些天一直都待在我身边，我可不信你大费周折地逃出来就甘心在我身边当个灵宠！又或者你接近我有别的目的。”

“他们为什么不让你出来，你是要做什么事么？我们现在应该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吧！说不定你想做的事我也能帮忙”

不知什么时候，黎凰走到了栖尘身边，缓缓蹲下，眨着眼睛极其认真。

“对了，还有你那个奇奇怪怪的哥哥，说什么‘不周山外，没人护得了你’。”

“你是被盯上了么？别害怕，我可以保护你的！但你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我交代清楚。”

栖尘对上她的眼睛，墨灰色的瞳仁泛着水光，亮晶晶的，可瞳孔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

“黎凰，关于魔尊次子的流言，你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吧。我天生体弱，身为魔尊的儿子却不带一丝煞气，所有的魔看我都像是在看一个败类。”

方才还目光凌厉的黎凰瞬间便温和下来，想去安抚栖尘的手悬在半空又放下。

“至于我费劲心思出逃只不过是因为魔界于我来说过于冷清了。”

“我娘亲去得早，父亲和哥哥觉得我丢了魔界的脸面也并不关心我，而我自小体弱，八千岁才修成人身。”

“他们大概是怕我出去后因法力地位被杀而让整个魔界蒙羞吧。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而已。”

…

“抱歉。”两人同时说出口。

只是，黎凰紧接着跟了一句，“不该怀疑你。”

而栖尘却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不该欺骗你。”

“别说那些难过的事啦，我们在这儿也打扫了快几天了，现在溜出去吃点好吃的也不过分！”

“虽然玄嚣老头看着清心寡欲，但对吃这一块要求极高，所以天衍阁的伙食四海八荒没几个地方能比得上。”

“嗯···当然，除了南禺山。”

黎凰抱着小毛球蹦蹦跳跳地准备出去时，怀里的小毛球瓮声瓮气地说，“谢谢，这世上，没谁这样抱过我。”

她没回话，只是将怀抱收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