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冰盖三尺。

画面中，一红衣姑娘与一白裘公子于青瓦屋檐下对弈，炭火噼里啪啦地燃烧，冒出缕缕青烟，煮雪煎茶，棋盘论兵。

姑娘桃腮杏脸，秋波流转，而那公子面若冠玉，剑眉星目，像极了此刻窥镜的凤霄。

黎凰心中难免讶异，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左右一看，大家脸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表情，特别是凤霄，神色阴沉得像是快要结出冰来。

那就且再看看。

铜镜中，白衣公子落下一子，道，“小妹你输了。”

红衣姑娘丢了棋子，噘起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二哥，你太欺负人了！都不知道让让我。”

公子倒是不恼，伸手将黑白棋子从棋盘上收好，缓缓启唇。

“下棋如行兵，不能贪，亦不能畏；不可孤军直入一昧贸进，亦不可只守不攻。任何棋子都有它的用处，切莫看轻了去。知进退，知攻守，善谋略，方能百战不殆。”

“我算是明白了，二哥心里只有行军打仗，根本就没我这个妹妹，知道我对行兵之事了解甚少，在我面前臭显摆来着。”

白衣公子笑而不语，给她倒了满满一杯热茶才悠悠开口。

“看来这些年是将你宠坏了，要是早知道会让你养成这样的性子，当初把你带回来就应该把你送给陈嬷嬷好好管教。”

“···嘻嘻，反正我是被你带回来的，归家家训，有始有终，二哥可不要现在才后悔。”

红衣姑娘捧起热茶取暖，白瓷衬着冰肌玉骨，煞是好看。

她看着飘飞的雪花飘入茶杯，在热茶中消融，面颊上便浮现出一丝浅笑。

“要不是当初二哥救我，我现在白骨上的积雪可能都堆了三丈高了吧。”

说完，她冲他咧嘴一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却被烫得直哈热气。

白衣公子哭笑不得，“瞧你，又是这样风风火火的，下次喝热茶，定要记得先吹上一吹。”

“谨记二哥教诲。”

她放下茶杯，吐了吐舌头，双眼放空，看向屋檐外的皑皑白雪，忽而咧嘴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

“真想变成远方飘飞的白雪，这样就能飘到二哥的肩上，这样二哥在拂去雪花的时候，就能记得曾经有一片雪落在了他的肩上。”

“若是冰雪消融，我将其忘却了呢？”

“哼，那我定要变成一颗冰雹，狠狠砸一砸二哥的脑袋。这样的痛楚不知二哥还忘不忘得掉。”

看着她一脸天真又一本正经的模样，白衣公子仰天大笑，抬手戳了戳她的脑袋瓜子。

“小丫头，你还真是一肚子坏水。”

“所以二哥是不会把我忘了的对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小丫头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兴高采烈地跑到雪地冲她二哥招手。

“二哥，我刚学了一支舞，现在跳给你看。”

小丫头长得喜庆，一袭红衣，穿得也喜庆。

许是为了抵御寒风穿得太厚，舞到的动作稍微有些伸展不开，娇憨的模样逗得白衣公子忍不住发笑。

······

画面忽然消失，映出凤霄俊朗的容颜，他浑身颤抖，死死捏着那面铜镜，用力得像是要将手指个嵌进去。

“归——树——清”

他双唇颤抖，嗫嚅出声，这个名字让他感到陌生而又熟悉。

矮冬瓜一边咕嘟咕嘟灌着酒水，一边摸着他光秃秃等颅顶，“一定是那天正值忘川河水涨潮，药效太猛，直接给忘了个干净。”

“喂矮冬瓜，你把话说清楚，凤霄跟那归树清有什么关系？”黎凰反复搜索记忆也没找出半点蛛丝马迹。

“对，你说清楚，那个女的凭什么管凤霄哥哥喊二哥！还变雪花，还跳舞，我呸。”琳琅抱着手，看样子是气极了。

“应该是在渡红尘劫。”清越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古籍。

矮冬瓜点点头表示认可，“这面铜镜只能照出人的过往，所以小帝君看到的也是在凡世历劫的他。”

在凡世历个劫也能流芳百世名传千古，不愧是跟我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黎凰听后笑嘻嘻地拍了拍凤霄的背，对他表示了极大的赞赏，然而凤霄却笑不出来。

这时铜镜里又有影像了。

狼烟四起，烟火纷飞，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即使隔着铜镜，他都能闻到烈烈罡风卷杂这的腥锈血气。

归树清死了，头颅被悬挂在城墙上三天三夜无人问津。

无论是谁，看到自己死成这副惨样子都不可能不为之动容，凤霄也不例外。

那些记忆，痛楚、不甘、怨恨，一瞬间犹如洪水猛兽冲入他的心房，将他一整个的击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