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就找人撞死了她，呵呵呵哈哈哈哈……]

那天晚上阿花觉得就算是隆冬的东京都没这么冷过，他看着伏在包厢桌子上的隆夫，第一次燃起了想要复仇的念头，可是杀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没有那么简单。”阿花红着眼眶看着对面的古宫，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又畏惧了什么一般缩回了手。

他没有手起刀落的决绝与果敢，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一个卑微到尘埃的人，当他换上艺伎和服的时候也许能将众多爱慕他的男人踩在脚底下，可是当他脱下那套衣服，他便只是一个凡人，空有一副漂亮皮囊的凡人。

怯懦的凡人。

“一介凡人。”阿花捂着额头兀自发笑。“小草我，只是一介凡人。”

“跟小鸟儿你们不一样，小草我只是一介凡人。连给恩人复仇的胆量都没有。”阿花打了个酒嗝，眼神却是清明。“小鸟，你能帮我报仇吗？哪怕是让他一生都呆在南边别再回来也好，我再也不想看见他那张脸。”

迹部按住想要起身去抚摸阿花的古宫，古宫像是突然梦魇惊醒的旅人，动荡的双眸看向了迹部，双唇颤抖着，轻轻叫着他的名字。“迹部。”

——呵呵呵。

阿花又是埋着头笑。

这次是迹部开口。“老板娘，麻烦来壶烫茶。”

华丽而喑哑的声线在小店中乍起，就连听过他声音的老板娘也愣了片刻。“是是是，马上来，客人。”

店内的客人都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一桌人，似是不寻常的一行人，只是里面有个格外魁梧的男子，又似是不好惹的一行人，众人都收回了视线。

迹部在桌下慢慢收紧古宫的手，盯着放任自己沉溺在酒精中的阿花。“连酒精都不能控制的人，算什么大人。”

阿花突然用那双通红的眼望向的迹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眯着，溢出一些戾气，他伸出那双如同少女般柔软修长的手伸向了迹部，古宫吓得轻呼。“小草！”

阿花的手落在迹部的头顶，胡乱地揉了一通，桃花眼弯弯地笑着。“你还真是个傲慢的小鬼。比起你，小草我可算个十足的大人。”

阿花重新坐直了身体，冲老板娘又喊道。“再来四碗荞麦面，料要超级多，有大爷付款！！阿火不要再小气只给小鸟一个人那么多料了！”

店内的客人哄然笑着，均是好笑地看了眼面色微红的阿花。那张青年的脸白里透红，明艳的眼闪着水光，声音雌雄莫辩。不认识阿花的人大抵都认为是姐姐带着三个弟弟出来吃饭。

又吃了一碗面，迹部让桦地扶好阿花，可是阿花推开桦地叉着腰说自己清醒着，那双愈发清明的眼瞪着迹部。迹部冷哼了一声站起身去付钱，结果老板娘尴尬的告诉他本店不支持刷卡，阿花一番嘲笑，掏出自己的钱包要付款结果发现自己也没有足够的零钱。

“你们四个不是过来吃霸王餐的吧。”老板娘皱着眉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古宫拍了拍额头，无奈地拨开迹部和阿花，给了老板娘现金。

“多出来的算是给阿火的小费，下次我们还来吃。”

古宫给的小费不少，老板娘笑弯了眼，直道欢迎欢迎。古宫看了眼两个还在互呛的人，偷偷多给老板娘塞了几张福泽大人，老板娘心领神会地收了下来。

一拉开纸门，夜晚的寒气就直冲着脑门来，阿花打了个喷嚏，古宫垫着脚把还带着她体温的围巾给阿花围了起来，在他脖子后打了一个简单的结。“阿花小姐围着也十分的好看。”

——那么就在这里道别吧。

——再见，再见。

“花！冬天不要喝太多酒，被子经常晒；烟也不要多抽，房间多通风！”少女软糯的声音在凉薄的夜里如同一阵春风吹醒沉溺在雪中的旅人。

阿花的身形僵硬了一瞬，他转头看向跑到离他不远处招手的古宫，突然眼眶有些热，他快步走向了古宫，黑色风衣在风中喇喇作响。在古宫和迹部两人都吃惊的一瞬间，阿花俯身拥抱住了古宫，两人之间的寒气在这猝不及防的动作间都被胸口的暖意挤掉，他的手轻轻托着古宫的后脑勺。然后抽离，他看见迹部在古宫身后，迹部凝着眉，眸色深深，阿花的嘴角突然弯了起来，带了恶作剧的意味，轻轻挑起古宫的下巴，他的声音柔媚而深沉。“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小鸟小姐。”

语毕，阿花渐渐变大的脸在古宫呆愣的大眼里倒影着。她隐约听见了旁边路人的吸气声。

等她回过神时，阿花已经离去。

视线里的迹部眼神似乎带着冒火的气愤，嘴角紧紧地抿着，失了些血色，他用手帕粗鲁而用力的擦着古宫的嘴唇，古宫的视线却呆呆地看向阿花逐渐融在深秋夜色里的身影，他纤细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格外单薄，那条亮黄色的围巾是他身上唯一的亮色。

古宫抬手按住了迹部的手，像是在安抚迹部一般，她弯起了有些灼热痛感的唇。“他没亲到我。”迹部的瞳孔骤缩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那他亲到你哪里了。”

古宫的眼神有些涣散，她左手扯着迹部的领带，迫使他俯身将脸靠近她，右手在迹部诧异的眼神里轻柔捏住了他的下巴，拇指抵在他柔软的唇上。

虽然已经将迹部的脖子拉低，但是古宫还是习惯性地踮脚，凑近迹部，温柔地将唇印在自己的拇指指甲上。

[愿你一生平安，小鸟。]

那朵花儿在她耳畔轻轻地呢喃，声音低到能听见从喉间发出的气息。

愿你一生平安，阿花。

——冬天要来了，迹部。

——啊。

“想必，南国还是温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