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公道怎么还？连宫心都猜到是坂本所为，父亲又怎么不会知道。

只是宫先生向来沉得住气，该怒就怒，该笑就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拎得清清楚楚，这么多日子过去了，愣是没一句把柄落坂本耳朵里。

一来二去，坂本也不敢逼迫得太紧，只是趁着宫先生心情好的时候，才再次商讨他出山的事。

今天的宫先生显然心情不太好，因为两人只是在闲聊时局，一句也没提到新政府。

宫心本就讨厌坂本，所以不愿进门，只好等在门口，期待他们早点结束谈话。

宫先生听到动静就知道是宫心回来了，只是他手里正在向坂本展示茶道，眼睛一直盯着杯盏，没有望向她一眼，直到分茶结束，他向坂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才出声问宫心：“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宫心站在门口，远远地对着宫先生说了一声：“你出来下，我有话跟你说。”

宫先生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今日有贵客，有什么话都先等着。”

坂本将茶饮尽，闭目享用良久，赞叹一声好茶，这才把话接了过去。

“宫大小姐切莫见外，我也算不得什么贵客，只是一直念着上次你父亲说得雀舌龙井，特意讨来品尝，宫大小姐要是有什么话要跟你父亲说，不用在意我的，我喝我的茶，你们直接说就是了。”

宫心没好气地瞪了这个厚脸皮的日本人一眼，心想还不是因为你在这有些话才不能说。

“其实也没什么事，晚点说也无妨，你们这茶什么时候喝完？”

宫先生生气地将端起的茶杯砸在桌上，怒道：“放肆，这么大人了，说话就没有个规矩。”

坂本看了一眼宫先生的茶碗，这一砸，茶水溅出去许多，只剩了一层茶底，按茶道规矩，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他嘿嘿一笑，脸上毫无愠色，连忙起身说道：“不碍事，不碍事，贤侄女心直口快，这方面倒是胜了我们这些曲弯肠子的老家伙，我正好还有公务，改日再来叨扰宫先生。今日就此告辞。”

宫先生起身相送，走到公馆门口，坂本转身又叮嘱道：“明日剪彩之事，宫先生务必要出席。”

送走坂本先生，宫先生命人撤了茶具，和宫心面对面坐下。

“你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怎么？你不生我气了？”

“为什么要生你气，我这茶叶多珍贵，怎么舍得给日本人喝，他倒好，一进门就赖着不走了，我又不好真得赶人。”宫先生往后靠在沙发上，发出一声欣慰的感叹：“还好你来的及时，又真敢张开嘴赶走那个老狐狸，我谢你还来不及。”

“他说的剪彩，是不是菊刀映画协会的开业典礼。”

“是！”

“你能不能不要去？”

“不去可以，我需要一个理由。”

“明天日本人要杀你。”

宫先生哈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相信？”

“不，我当然相信你说的话，你是我女儿，你没必要骗我。”

“那你为什么要笑？”

“我笑，是因为开心。”

“日本人要杀你，你开心什么？”

“我的女儿终于肯关心我了，我当然要开心，至于谁要杀我这种事，都是小事，我这一生，可以说每天都活在暗杀和被暗杀之中，又不差明天那一次。”

“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这次……。”

宫心很想说出来自己知道的一切，自己是军统的人，截获的刺杀情报是日本军事级别的青密情报，规格空前高级，派出的杀手也一定是军方高手，但是宫心不能说，她的身份是保密的，一旦公开，可能连累袁星火的性命。

“这次很不一样，你有可能……死定了！”

宫心尝试把问题说得严重一些，希望以此引起父亲的重视。

“好了，我答应你，我会慎重考虑你的建议，现在，我们不讨论这个事了，来，坐下来，爸爸亲自给你泡杯茶。”

宫先生气息平和稳定，完全不被明天的危险打扰，手壶里的水线连绵不绝，细细地冲进茶杯里，茶叶滚动，沉浮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