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鸟自南兮，来集汉北。

好姱佳丽兮，牓独处此异域。

既茕独而不群兮，又无良媒在其侧

…

平阳公主独自坐在画堂的榻席上，身边的侍女们跪坐一边，拿着酒盏慢慢地斟，宽阔的大堂上，几位歌女在吟唱着这支古曲。

她听着，静静地啜着茶，有一种说不上的寥落，即使如此，她亦不想进宫。她自小在皇宫长大，对那里太熟悉了，一砖一瓦都清晰得仿佛刚见过似的，那里的人呢，也依旧是一副旧模样。

这歌声很美，边挑弦弹琴边演唱的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美人肩，玉般起腻的肌肤，面貌算不上国色，但拂在胸前的一渥秀发乌黑发亮，异常美丽。

平阳公主知道这是卫氏的第三个女儿子夫，她弹得一手好琴，有一副天籁般的嗓音。她坐在堂上，望着座下的少女们，她与她们的地位如天壤之别，又怎样呢？

她从堂上走了了下来，歌女们依旧在轻轻地弹奏演唱，主人不在时她们要的是反复练习，主人在时她们要发挥才艺，让主人解颐、开怀。

平阳公主走出门，几个侍女从后面跟出来，她看见门前一中年妇人正立着，一副恭谨的模样，妇人眼见公主出来，急忙地跪下去行礼，口中说道：“公主殿下，奴婢卫氏参见公主！”

平阳公主摆了摆手，卫氏虽长在平阳府为奴，但她见的不算多，嫁过来几年，看见时也是一直低着头，说话小心翼翼，她问道：“有什么事么？”

卫氏站起身仍低着头，正待答话，平阳公主的另一贴身侍女蓝珏匆匆过来，说道：“公主，君侯托人带信简来了，”从袖中取出了那一卷木简，双手呈递上去。

平阳公主秀眉轻轻一扬，眼波一转，伸手接过，向书房的方向行去，只迈出了几步，又回头对那卫氏说道：“你也来吧，慢慢地说你的事。”

卫氏忙小心翼翼地尾随在平阳公主身后，随着一起进了西侧的书房内。

相较前面的阵阵乐声，卫青所处的小院里十分安静，虽然不断地有悠扬缠绵的丝竹声传入耳畔，但在他听来不过是当作了舞剑的助兴。

这个院子虽不算大，一个小小的偏院，可白天闲暇时分，兄弟姐妹们或出门或忙碌时，他也可以寻觅到一些自由的空间。

卫青的剑术比之骑术与箭法要稍差几分，也正因此，他下的功夫要多，每天但凡休息便会匀出一至两个时辰练剑，若还有时间射几枝箭，晚上随三姐读书识字。

他默然握剑在手，斜刺出去，身形轻盈灵活，步法利落。若再有一位师父指点下就好了，唰唰唰地三剑刺去，挽起一个剑花，忽然瞥见不远处一个纤细的身影静立着，便停下了手。

那是自己的主人――平阳公主，她怎么会到下院来？身边也没有侍女，卫青有些疑惑，急忙地收起了剑，几步地走了上去，低头恭敬地唤道：“公主。”

平阳公主在那里站立了约有一柱香的时候，来时恰见卫青长剑飞舞，剑光闪烁，心里一动便没有出声唤他，只静静地站立在一边观看，平日听惯了靡靡歌声，看惯了纤弱曼妙的舞姿，此时看看他的剑术，也颇让人感觉新鲜。

“你的剑术不错！”平阳公主笑着说道，见他低着头，便又说道：“没有旁人，不必如此拘束。”

话虽如此，可卫青又岂敢稍有放肆？他微抬头，说道：“公主是否有事吩咐？”

平阳公主打量他片刻，静静地说道：“你去备车，我要出去走走。”

卫青微一怔，此刻已将黄昏，天色将入夜，他问道：“请问公主要去哪里？”

“就在附近看看灞河而已，不必多叫他人，只你一个可以了。”平阳公主吩咐道。卫青点头，即刻退下去做准备了。

一会光景，卫青驾了车在门前等待，公主说只是要出去散步赏花，他没有准备平时出入的那辆华贵显示公主地位的车驾，只是较简单质朴的一辆，垂着青色的流苏前幔。

平阳公主已在侍女的跟随下慢慢出来，一件华丽的印花雪白深衣外披着厚厚的藏青镶白边斗篷，她上了马车，卫青等待片刻，驱马往前缓缓行去。

平阳侯府离灞河只很近的一段路程，暮春时节，两岸柳花飞舞，黄昏时却薄雾漫漫，仿佛笼着一层轻烟，河水在夕阳的映照下反出亮色。

她拉开左侧小窗，向外张望，四处静静的，没有见一个人影，纤细的柳条自她发间拂过，她出声说道：“就在这儿停下吧！”

马车悄然停下，她在他的搀扶下落了马车，夜风悄然而起，她往前行了几步。卫青立于马旁，眼睛却望着她，他不知道公主此时此刻来这里是做什么，只是看风景还是另有缘由？

他陪着她静默，她只是立于灞河之侧，柳树之下，凝视静静随风流淌的河水。卫青想了一会，向前走几步，打破沉默说道：“公主，不如到车上坐吧，这里很凉。”

平阳公主不言声地一笑，说道：“这里很美是么？”

卫青怔了下，轻点头说道：“是的，但是公主……”

平阳公主转开脸去，阻止他接下去要说的话，只说道：“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地站一会，你若觉着冷，到车里坐吧，我不怪罪。”

卫青双眉微微地一蹙，只得继续保持沉默。

“卫青，”平阳公主忽然又出声说道，“你母亲今日去找我，说了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