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龙驭上宾,汉天下陷入了一片悲痛的气氛,朝野上下哭声一片,宫里宫外愁云惨雾,景帝是不错的皇帝,对人宽仁,国家政策上遵循父亲文帝的方法,清廉无为,他在位十几年便去了,让人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
然而不安归不安,事情还是照办,等到把景帝葬入了阳陵,新皇帝便要继位了。
对这位年轻的太子,即使已穿戴上帝王朝服,众臣子们仍然心里不安。刘彻自己不这么看,父亲过世虽也让他伤怀,毕竟父亲慈爱温存,又谆谆教导,但当太子的感觉与当皇帝是大不同的,他终于可以做一个天下主,做一个被天下人信任的君主了。
刘彻的心里愉快,当然他不能够表现,先皇尸骨未寒呢!
王皇后顺理成章成为太后,她也与儿子一样,即使地位攀升,却仍然与先前没什么两样,因为他们的头顶之还有一位位高权重的窦太后,当然她现在已被尊称为太皇太后了。
她活得好长,王太后有时这样想,一辈子都不凡的女人,硬是熬死了自己的儿子。
王太后还无暇顾及这些,刚处理完先帝的丧事,紧接着要办新皇帝的婚事了,本来先帝刚驾崩,于礼并不合,但刘彻与表姐阿娇订亲十来年,一直拖着拖着,为这事,馆陶长公主与说过了很多次。王太后心里有些烦躁,又有些郁闷,让人请示了太皇太后,传下来的话就是赶着就办了吧。
“太后,平阳公主与南宫公主一起来了!”宫女匆匆地上来禀报,王太后心里略微放宽了些,有女儿陪着说说话总是好的。
说话间,见平阳公主与南宫公主二人并肩自外行进来,一个着烟青色印花深衣,另一个一袭深红,二人面貌身段几分相似,雪白肌肤,淡扫长眉,皆是美人胚子,。王太后对自己生的子女颇有信心,看见女儿们的美貌也仿佛看见了当年的风华绝代。
“来!来!都过来陪我坐坐,”王太后挥手宫女们撤走放在案上零散的东西。
南宫公主二十左右,笑起来唇角两个深深的酒窝,她瞧了一眼几案,笑说道:“都是些喜庆的东西,母后是在帮弟弟准备婚事吧?”
王太后一笑说道:“可不是,都拖了好几年,阿娇眼看都二十一岁了,陛下既然已经登基,当然要办了。”
南宫公主说道:“母后,你这是事必躬亲,当年我们姐妹出嫁不见你这么热心。”
“你这个丫头!”王太后轻斥,笑说道:“我替你准备时你有看到么?这样指责你的母后,吃醋吃到弟弟身上。”
南宫公主一笑端过宫女端上来的茶,回望姐姐却见她不似往日,眉宇间有些忧郁,便推了一下说道:“姐姐,呆呆地想些什么?”
王太后也说道:“平阳,你今日怎么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出了什么事么?”
平阳公主笑一笑,摇摇头说道:“没有,我瞧着母后与南宫说得如此热闹,一时插不上话罢了。”
南宫却是不信,说道:“姐姐别要瞒人了,我知道,一定是平阳侯做了什么事让你不太开心吧?”
平阳公主饮茶不语。
“曹时不是到封国养病去了么?”王太后说道。
平阳公主摇头笑道:“母后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在府里日日与南宫侯闹别扭,就以为别人家的也这样,你们也知道曹时这人的脾气,我们哪里会有什么争吵,他又哪里会惹得我不开心?”
王太后见女儿说得平静,但她聪明通透,了解女儿心里有事却不欲说,便也不接下去了
外面一阵匆促而轻捷的脚步声,又听得内侍一声传报:“陛下驾到――!”
座上两人推开茶盏站起身,高冠博袖的刘彻兴冲冲地向这边行了过来,他年轻英俊,五官醒目,虽不比得同胞姐姐们秀气,自有一种摄人的魄力。
他走进来时方发现两个姐姐也在,爽朗地笑起来,声音清朗,说道:“二位姐姐都在,坐呀,朕虽然是皇帝了,可如今大家是一家人,又在皇宫,理应行家礼才是。这样,母后坐好,二位姐姐也坐好,朕这厢就给……”
一个揖方行到一半,平阳公主伸手扯住,说道:“陛下,这有违礼法,我与南宫可不敢承受。”
“是,陛下你快别玩了,坐下来我们有正经事要跟你谈呢!”南宫公主上来扯了他的衣袖,将他拉到案前坐下,然后笑着说道,“陛下,今日我与姐姐缘何进宫来,你知道么?”
刘彻大剌剌地盘着腿,用手抓了块点心,漫不经心地笑道:“你们经常进宫看望母后,我如何知道?”
“这次可不一样,”南宫公主笑着说道,“我们是特地来向陛下道喜的,陛下不是即将大婚了么?婚仪准备可是进行得差不多了呢!你这个新郎倌还不谢谢姐姐们的厚意?”
刘彻的眉毛不由得皱了下,一边将点心吃进口里,一边端过茶水,喝了口咽下去,说道:“你别提这个行吗?朕好好的心情都坏了一半。”
平阳公主不由得心里一动,南宫公主有些讶异,王太后向内侍示意再端一盘水果一盘糕点。南宫公主怔一怔说道:“陛下莫非……”
刘彻继续地吃着另一块点心,满不在乎地向着母亲说道:“母后,朕一定要与她成婚么?可不可以……”
“不可以!”王太后的声音压得低,又冷又沉。
刘彻一惊,抬头看着母亲,她静静地说道:“以后别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来,当了皇帝,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情要做,怎么做,为什么做,难道还会不明白么?皇帝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尤其是……受制于人的时候,”最后几个字说得越发地低,可座上的三人挨得近,故听得真切。
“……朕明白,朕只是想挣个自由罢了,”刘彻被母亲几句话说得心里冰凉,脸色低沉了不少。
少顷南宫公主告辞,平阳公主眼看天色不早,便也告辞出来,刚走到宫门,抬头见碧蓝的天空中云朵已染成了几丝血红。
一回头看见刘彻从后在跟上来了,与来时比他的脸上毫无神气,她站住等着,淡淡笑着说道:“陛下,你当真对这门婚事如此不满么?不管怎样,你与阿娇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是吗?”
刘彻苦笑着说道:“姐姐,朕倒不是对阿娇有什么不满,但姐姐你明白朕的心,不是吗?”
“我明白,”平阳公主点点头,心境有些沉。
刘彻继续地说道:“阿娇我也觉得不如小时可爱了,她脾气坏得很,朕以前是太子,如今是陛下了,她看见朕时还当朕是一个普通的男人,随打随骂,真是!”
平阳公主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弟弟一当了皇帝,果然架子也大了好多,以前可没听你说阿娇烦。”
“以前不是天天见到她,她打打闹闹,还有些情趣,成婚后可不一样了,她要是管着朕像个普通人,岂不头痛?而且朕还动不了她,她身后有好几个后台撑着呢!”
刘彻向姐姐猛倒着苦水,平阳公主不知该如何宽慰他,虽有些杞人忧天,可阿娇以后的发展却绝对有偏向这方面的可能。
她想了一会,挽住弟弟的手臂,他不再是以往瘦弱的少年,她轻声地说道:“陛下,姐姐说句不太恭敬的话,目前你也只能采取忍字决,好在你年轻,太皇太后绝熬不过你,而太皇太后这棵大树一倒,你也就自由了。”
刘彻闻言,胸怀终于有些纾解,笑了几声说道:“姐姐真是好聪明!姐姐,朕要去看看羽林军的训练,改天陪姐姐说话。”说罢轻轻一揖,似贵族似的温文尔雅,还不等到她出言阻止,衣袍一甩已匆匆去了。
平阳公主望着一会,她知道这个年轻陛下尚武,手上有一批十七八岁刚成年的少年羽林军,个个功夫不凡,陛下恨不得天天地混在他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