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没有怎样冷待卫青,在某一方面他仍是欣赏卫青信任卫青,此次远征回来,虽然他未给予他更多封赏,也是卫青已居高位,再封赏要直升诸侯王去了,但那是逾制的,断然不可。
大汉朝自开国后,高祖虽然也曾封了几个有功之臣做异姓王,没多久便下令废止了,从此立制只封同姓诸侯为王。
他仍然赏赐卫青一千金,只是不几天他便在最宠爱的王夫人那儿听说了一事。
王夫人是他新近喜爱的美女,相貌美丽,风流妩媚,入宫未有多久,集了三千宠爱于一身,她告诉他说道:“陛下,上次臣妾的双亲庆寿,卫大将军也派人赠了五百金呢!”
刘彻有些意外,在他印象中卫青对诸位同僚及宫内夫人们徇徇有礼,但从未有拉拢靠近之意,他虽已身居高位,门下清客相当之少,他原以为卫青无意于结党,今次是怎么回事呢?
他在宣室里沉思了半天,吩咐左右说道:“传召大将军入宫觐见!”
“是!”内侍领命匆匆出去。
卫青接到旨意便入宫来,皇帝召他入宫他颇有些意外,自班师以来,皇帝还未单独召见他,莫非是出了事?他入宣室,见刘彻在上面高高坐着,便下跪行礼说道:“臣参见陛下!”
“大将军来了,”刘彻低头看见他,说道,“请起来吧!”
卫青便站起身来,随侍一侧,刘彻又坐了会,缓步走了下来,沉沉地打量了他一会,他与卫青相识已久,自姐姐识他于微时,举荐他入宫以来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现时他几战匈奴,功成名就,达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
卫青谦和温顺,忠诚果敢,这是他当年对他的印象,如今人事几变,宦海浮沉,不知他还似先前一般么?
刘彻一直不曾说话,室内其他人更不可能多话,宣室里安静得有些沉寂,卫青只觉心里七上八下,不知皇帝意欲要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刘彻方开口说道:“大将军,朕欲召有才之士充任侍从官,想从你的门人中遴选,你可有好的推荐么?”
卫青见是此事,心下略宽,答道:“臣回去便办此事,一定选举有才干的人士推荐给陛下。”
刘彻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朕便安心了,”他负着手在殿内缓缓地踱了一圈,卫青仍毕恭毕敬地立于原地,他冷不丁地又出声道:“朕听说你献五百金给王夫人双亲贺寿,可有此事?”
卫青微怔,未料到皇帝如此询问,此事他确有做过,便也坦然地承认说道:“陛下,确有其事。”
刘彻微微地一笑,说道:“依朕对你的了解来看,你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人,是否有人给你出了主意?”
“是,正是微臣的门人宁乘向臣进言的,”卫青答道,他抬头看了看刘彻,见到皇帝唇边有些笑意。
“宁乘?”刘彻沉吟了会,说道,“他是怎么说的?”
卫青如实地将宁乘那日对他说的话复述一遍,说道:“他说,臣今日能立功不多却能食禄万户,幼子都得蒙封为列侯,全因皇后的缘故。如今王夫人虽受宠,家族未见富贵,希望臣将陛下所赐的一千金取出给予王夫人双亲贺寿。”
刘彻静静听完,转脸说道:“那你为何只是进献五百金?”
“臣……”卫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私心里对给王夫人双亲贺寿不以为意,只是觉得宁乘之话未错,他也蒙赐一千金,便折衷送了五百金以示心意罢了,却不便向皇帝说起。
刘彻看他犹豫不决着,倒是哈哈一笑,说道:“卫青还是旧时脾气,你不必解释,朕都明白!”
卫青抬头看刘彻一眼,皇帝也正认真地瞧着自己,便迅速低头下去,刘彻仍审视着他,又问道:“仲卿,你觉得去病如何?”
卫青答道:“不知陛下指的是哪方面?”
“朕指军事能力,领兵作战可堪大用?”刘彻直接地问道。
卫青明白皇帝最近几年颇喜爱霍去病,上次让他率领八百骑兵单独出征,也有擢升之意,便答道:“去病年少有才,英勇果敢,算得一员虎将。”
刘彻笑着点头,又问道:“若是让他统兵与匈奴交战,你看如何?”
卫青答道:“陛下善于识人,去病确是可堪大用,相信他必不负陛下的期望!”
刘彻微微地笑了会,又说道:“如此说来你是认同朕的决定?朕不妨坦白地说,朕决定拜去病为骠骑将军,让他单独领兵作战。”
刘彻的确比较喜欢霍去病,与卫青的谦恭相比,霍去病年少率直,颇有锐气,刘彻每每看到他都会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少年轻狂,意气风发。
霍去病在军事上展露的才华也让他欣赏,毕竟没有看错了人,霍去病初次出征只带八百轻骑便大胜而归,颇有斩获,也证明了他可堪大用。
卫青还是很好,刘彻并不怀疑,但他的心里也有一些事无法释怀,身为帝王,不论臣子多么忠诚可靠,依然是怀着揣测的。他准备起用霍去病,给他机会历练,让他取得战功,既为朝廷效力,又可多得一位能干的将军,而不必依赖卫青一人。
分散些兵权是好的,就像当年任用窦婴与田岎分庭抗礼,可以互相牵制。
刘彻这样想着,那些内心深处的话他不便告诉任何人,他看着卫青,见他神色自若,只说道:“陛下英明,微臣完全赞成。”
卫青从宣室出来,自未央宫门口时看见锦衣华服的霍去病大踏步地走过来,气宇轩昂,神采奕奕,又加快了脚步,远远地高兴地喊道:“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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