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内风光与塞外没有多少区别,但要平静安宁许多,若匈奴越过长城烧杀抢夺,这一片暂时的宁静也不复存在了。
卫青坐于帐内,只有几位守卫的士兵随侍,他用过晚膳,看了一会地图,最近这几日撑得有些苦了。
他向帐外走去,夜风吹动帐幔,凉意扑面而来,澄净夜空里一轮皎洁明月悬挂,月上青黛隐隐,一种深切的思乡情绪蔓延开来,想着长安的母亲,儿子,当然还有公主,每次出征总是要想起京城里的人事,这一次似乎更加强烈了。
耳畔响起一阵幽幽的乐声,他微微怔了下,信步地走出去,随从们急忙跟随在后。
一座营账旁边的草地上,一个年轻士兵蹲坐着,他正用埙吹奏,吹得很入神,乐声悠扬入耳,只是有些凄凉。
卫青停住脚步静静地听着,那士兵忽然看见,惶恐地唤了声:“大将军!”
“没事,我是循着乐声来的,”卫青微微地笑一笑,说道,“你吹得很好。”
“谢谢大将军夸赞……”
“你想家是么?”卫青说道,那士兵微低头,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卫青自失地一笑,这问题也算无谓,离乡在外,谁又可能不想念父母妻子呢?
继续吹奏吧。卫青笑说道,慢慢地走开去了,他准备巡视各个营账,看看士兵们的情况如何,还有襄儿,他也随军出征了,但他一直忙得顾不上去看他。
…
大军休整整一个月后,卫青下令全军拔营,再次至定襄方位出击。
大军开至定襄几天,卫青坐镇中军帐,召集公孙敖、苏建等共商破敌良策,此次几位将军倒不似先前意见相左,一致的决议是分兵几路出而击之,几路人马横向相互呼应照应,居中策动调度由卫大将军执行。
卫青接受了这项决议,眼望几位将领,冷静地下令道:“苏建!赵信!”
“末将在!”二位将军出而受命。
卫青看着他们二人,说道:“现命你二人为前部,率军三千骑先行出发以探匈奴人虚实,去吧!”
“是!”苏建赵信二人领命而出,率领三千余骑士兵一路出击。
坐镇中军帐的卫青与几位将军没有听到好讯息,前方传来的线报是二人遭遇到了匈奴人主力,受到极大的冲击,现时二人分散,没有其他的后续消息了。
卫青心急如焚,准备派遣其他将领前去协助时,又有军情传来了:
“大将军!苏将军与匈奴交战逾一昼夜,我军伤亡惨重,折了近二千余士兵。”
“什么?”卫青大惊,急问道,“那二位将军情况如何?”
帐外一阵骚动,帐内众将皆是讶异,抬眼看去,一人匆匆地奔进,铠甲染血,衣冠不整,脸容灰暗血迹斑斑,皆是大吃一惊,正是右将军苏建,心中更是慌乱。
“苏建!”卫青大惊,说道:“怎么只你一人回来?前方战事如何?”
那苏建神色黯然,声音嘶哑地说道:“请大将军治末将死罪,末将率几千士兵与匈奴激战,寡不敌众,部下士兵力拼至死,只余下末将一人侥幸逃回。”
“赵将军呢?他也战死了么?”卫青强压着情绪。
苏建眼里燃起怒火,愤怒地说道:“那厮一见打不过,便带着八百余骑降了,匈奴人就是匈奴人了,我大汉皇帝对他不薄,他丝毫义气也不顾,不知廉耻!”
此言一出,几位将军坐不住了,大着嗓门说了起来,李广率先说道:“我就知道那个姓赵的匈奴人靠不住!看他那天说的话,完全没有为汉军考虑,原来一早存了降敌之心,不,那是我们的敌人,可不是他的,那小子不正是匈奴人么!”
“李将军说得不错!公孙敖也大着嗓门,他正要接着话茬声讨几句,见卫青的脸容发青,便收住了口,他与卫青相识已久,知道他性情温和言语不多,却从不曾见他发怒,如今这样见所未见。
卫青沉默着,看着跪在下面的苏建,微皱着眉头,说道:“诸位看如何处置苏建?”
“大将军自出塞以来未斩杀副将,今苏建兵败,只身逃回,罪当处死,应即斩首以立威信!”帐下有将军如此说道。
也有将军进行反驳,说道:“苏建以一敌十,奋战一日有余了,众寡不敌,士卒死伤怠尽,仍未有投降之心,只身潜返,表明他对大汉忠心不二,理应恕其死罪,否则他日一旦战败岂非就要投降?”
卫青望着麾下将领,说道:“我本以皇亲身份受到陛下信任,不必担心没有威信。现时我有权处死副将,却也不该诛杀忠诚之士,否则怎尽人臣之义?来人,将苏建押下去,带到长安请陛下处置。”
“是!”左右卫士出列,将跪在下面的苏建架了下去。
其他几位将军静了下来,卫青心里悔恨加上恼怒,苏建的惨负或不足以说明什么,但赵信的投敌却证明了他是如何轻信,赵信是匈奴人,但他只想着他熟悉匈奴的地理环境,派他领兵深入有地形上的优势,却不想他对匈奴的军队更熟悉呢!
“大将军,”公孙贺见他久不语,脸色极其难看,便出列说道,“如今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候,我们要想如何转败为胜,折了三千士兵是小事,打赢此仗才重要。”
是小事吗?卫青的暗道,但公孙贺的话有道,卫青收拾了心情,重新做了一系列的布置,赵信投奔匈奴,所熟知的策略便要进行更改了。
此次战役的结果没有想象中的坏,汉军主力痛击匈奴,一共杀得匈奴士兵万余,掳获物资无数,却也折将二人,且苏建部的惨负,与赵信的叛逃也让卫青与几位将领轻松不起来,仗虽然一如既往的打胜了,也与前几次的大胜有完全不同的感觉了。
与此同时,卫青听到了霍去病的消息,他一路率领着轻骑八百人杀奔袭击匈奴,斩获颇丰。
卫青在为外甥感到高兴的同时,也为自己忧心,合作次战役给他的感觉不好,或是先前从未有过挫折而过于自信了?还是在用人方面有着极大不足?看起来毋庸置疑,若非识人不明,又怎会有如今情状呢?身为主将,理应为全军的胜负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