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却笑着对李敢说道：“李敢，场上缺了一人，你快去替我的位置，可不能输！”

“是！末将这便前去，”李敢笑了一笑，他相貌平平，没有父亲生就的威武雄壮，说完便拱手一礼，向操练场那边奔去了。

卫青瞧了一眼笑得开怀的霍去病，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

元朔六年翕侯前将军赵信投降匈奴以来，屡屡为匈奴人出谋划策，经过几次重大的失利，匈奴的伊稚斜单于改变以往骄纵刚愎的态度，听从他的建议，撤出原先的根据地，远离汉朝边境，移兵漠北。

这倒使得刘彻感到头疼，远渡沙漠并不容易，但难道就此作罢，让他们休养生息么？

这自然不行，刘彻想，若汉军出大兵攻击，说不定能一举扫平匈奴，从此永绝后患，他召见了卫青。

霍去病虽英勇善战，但刘彻此时不免嫌他年少，何况要给他的计划提提建议的，除了卫青也没有其他更适合的人选。

卫青安静地坐着，这三年多时间不曾出征，只在京中总理军务，倒越发从容稳重了，对于卫青，刘彻总是剎那觉得他是故友，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是纠缠不清的，互为姊婿，也是好玩。

刘彻拈起案上的葡萄往口中送，漫不经心地说道：“大将军近日在府里可好？”

卫青恭敬地答道：“臣一切都好。”

刘彻一笑说道：“先前姐姐进宫来说你在家一直愁眉不展呢，烦些什么？莫不是对朕有埋怨吧？”

卫青吃了一惊，急忙避席立起，说道：“陛下言重了，臣岂敢？”

刘彻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笑说道：“大将军不要这般严肃，朕是姑妄言之，你也姑妄听之嘛。今日召你是要说另一件事，就是关于匈奴人，朕想过了，匈奴人在以为我们畏惧这沙漠天险，不敢轻易地渡过去，警惕性降低，这倒是个天赐良机，若遣大军攻击，必能取得胜利。你看如何？”

“陛下所言有理，”卫青静静答道。

刘彻笑着说道：“你也觉得有理？那朕就放心了。朕是这样打算的，大将军与骠骑将军各带五万骑兵，分两路跃过沙漠去攻打匈奴，让他们来一个措手不及。”

卫青心里一动，陛下终于又要起用他了？他不觉有些激动，急忙压下去了，听以刘彻又说道：“此次出兵，你率领李广、公孙贺、赵食一起前往，哦，朕忘了，也带上曹襄吧，朕封他为后将军，听说你上次让在他军中帮理事务，他很不满呢！”

刘彻说着笑了会，卫青一时不知如何界面，说道：一切听凭陛下安排。”

刘彻看他，卫青只是低着头，他有时觉得对卫青的谦恭与温顺是满意的，有时又觉得捉摸不透，不似霍去病的直接。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刘彻淡淡地说道，“但这几位将军，朕要先代你做个安排。李广，你对他有何看法，可直言。”

卫青不知皇帝心意，坦诚地答道：“李将军英勇善战，武艺高强，嫉恶如仇，临危不惧，且为将清廉，与士兵休戚与共，不愧一代名将。”

刘彻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好的，且说他的缺点。”

卫青犹豫了下，但看皇帝这态度他是必须说，想了会便答道：“臣闻先前程不识将军有言，说李将军平素治兵简单易行，虽深得士兵们喜爱，但一旦遭逢突袭，则无以抵挡，所幸的是他爱兵如子，士兵们愿以身死战。臣认同程将军的见解，虽以李将军之才如此做无可厚非，但不值得效仿。”

“大将军是怕得罪李广么？”刘彻格格一笑，说道，“那朕来说说李广的缺憾。你说得不错，李广治兵过于简易，行军没有严格的编制、队列与阵势，带兵时只靠近有水源的地方驻扎，晚上也不遣人巡逻自卫，士兵人人自便，文书籍簿一应从简，虽然士兵们满意，但对于一支队伍来说绝不可行，治军严谨，军纪严明是一支战斗队伍必备的特点，不然与散兵游勇何异？李广从不重视这一点，他虽多次出征，却胜绩甚少，屡屡迷路，几乎被俘，他大概不明白是何缘由吧。朕虽有心使他封侯，可他寸功未立，要朕如何封赏？”

刘彻继续说道：“李广此人还有一条，心胸狭隘，当年那个灞陵小吏虽出言不逊，但夜间不可随意通行是明文规定，他只一味记下了仇，伺机便将人杀了。堂堂大汉朝名将，匈奴人闻风丧胆的飞将军，又何必为一点小事与人为难？朕当年若不是存了惜才之意，早寻个借口贬斥了他！这一条，李广与你相差甚远。”

“臣岂敢……”卫青想要谦词几句，刘彻一挥手挡住了，说道：“卫青，朕对自己的眼光一向颇有自信，你仁和善良，谦恭退让，尽人臣之道，不养士，不僭越，不逾礼，也从未恃宠而骄，专权恣纵。为将时号令严明，奋勇争先，用兵深入，奇正兼擅。你有政治头脑，也是个难得的帅才，不要以为朕仅仅是因为你是皇后的弟弟才擢升你至如今位置。”说罢瞟他一眼，端了茶来饮。

“臣多谢陛下夸赞，臣的缺憾之处也甚多，”少顷卫青方说道。

刘彻笑说道：“那是自然，朕对你不满意的地方一样有，你一味柔和谦恭，沉默少言，比骠骑将军差得远了！哦，朕说得远了，朕方才意思是，李广不可为前部。”

卫青微怔了一下，说道：“可陛下不是刚封了李广为前将军？”

刘彻淡淡地说道：“李广一再请战出征，朕无法拒绝。但你为主将，想让谁做前部都行，莫非你定要朕下旨再易了他的前将军之职？”

卫青沉默片刻，点头说道：“陛下既如此说，臣心里有数了。”

刘彻瞧着他，也沉默了会，说道：“李广年纪也大了，命数数奇，朕如此安排也是不得已，大军远征，至关重要，又岂能因一人之故影响全局？你去吧，回府好好想想，也做好出征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