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一回 啼笑非非谁识我(2 / 2)

清平调 牧景之 1839 字 2021-02-26

比之方才的凄凉怆然,平阳公主不忍卒听,站起去拉住她,说道:“阿娇,你别这样,陛下还没有听到这支曲子,若是他听到了,说不定……”

陈阿娇用力一挥手,出手竟颇得重,几乎打到她的脸上,她大笑起来说道:“你别骗我了!那是不可能的,连你都听到了曲子,陛下比你长住宫中,他怎么可能没有听到?陛下他不会来了,不会来了,我知道他不爱我了,他从来没有爱我,只是想着我母亲有权有势,可以让他顺利地当上皇帝……哈哈,什么若得阿娇为妇,当作金屋贮之……都是戏言!全是哄骗我的!”

平阳公主神色黯然,她与阿娇的关系不算好,可也不算坏,如今她变成这副模样,难道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一种强烈的歉疚感升起,随即又为自己辩白,阿娇受宠而无子,陛下必然会移情他人,即没有卫子夫,也会有其他的女子出现,陛下早厌恶大长公主挟恩对他的牵制了,摆脱这个束缚是早晚的事。

她默然想着,也无法在这冷清、怪异的长门宫里呆下去,移步走了出去。

她走出宫门,还听见宫内阿娇凄楚的歌声,卫子夫当年唱了曲忧伤的《悲回风》,赢得了皇帝的心,阿娇还可以么?青春流逝,芳容不再了,耳畔那歌声依旧: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迋迋若有亡。

众鸡鸣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昴出于东方。

望中庭之蔼蔼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

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平阳公主走出长门宫不久,同一条道上缓缓行来两个人,前面一个锦衣华服,正是皇帝刘彻,他负着双手站在宫门前,望着这宫内荒芜的杂草,以及遗世而立的宫殿,脸上冷静漠然,身边的内侍低声地说道:“陛下,这里就是长门宫了,陈娘娘就是安住在这里的。”

刘彻自然知道,当年不正是自己将陈阿娇打发到这长门宫里的么?一晃几年过去,他几乎要忘记这个女人了,阿娇,表姐,仿佛是非常遥远的事了,幼年,少年,称帝,成婚……

一阵凉风吹了过来,风中夹杂着幽幽的、充满了凄然的歌声,他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对那内侍说道:“是谁在唱歌?”

内侍忙答道:“这是从长门宫传出来的,大概是陈娘娘在唱歌吧。”

刘彻微微怔一下说道:“她也会唱歌?”

内侍禀道:“陛下有所不知,那陈娘娘自来长门宫后常常唱一些曲,这一支好像是新的,”他抬头看看刘彻,说道,“”陛下是不是进去看看?”

刘彻没有说话,但他迈步向里面走去了,内侍便急急地跟在后面。

刘彻首先看见的便是陈阿娇,自己的表姐、正妻,曾经的皇后,她与先前有些两样了,毕竟不再年轻,且脸容忧虑,神色凄然,她站在正中间甩着长袖跳舞,歌声悦耳。

殿中其他歌女舞女停下来了,齐齐地看着皇帝,刘彻不作声地望着陈阿娇,她舞了许久唱了许久,这才发现了他,不由得怔怔地呆住。

“阿娇……”刘彻蓦然有些凄凉,她的境地到了此种地步出乎他的想象。

陈阿娇怔了一会,醒过神来,急忙地抓住他的手臂,声音激动:“陛下你来了,你终于来看我了?太好了,你还没有忘记我。”

“你……还好吗?”刘彻问道。

陈阿娇兴奋地说道:“我很好,陛下是不是要带我回长乐宫?”

刘彻微怔了一下,说道:“朕适才在外面听见歌声,是你在唱歌吗?”

陈阿娇点头说道:“是的,是,是臣妾在唱歌,怎么样,陛下,不比那个卫子夫差吧?”

“你唱得很好,”刘彻说道。

陈阿娇笑了起来,还如少年时代的天真灿烂,但没有过多久,她的神色又充满了慌乱与忧伤,她抓住他的一只手,说道:“陛下,你会带我回去的,是不是?你不会真把我留在这座冷宫里的,是不是?你不会不要我的,是不是?”

刘彻沉默着,任她将手抓紧,他轻轻地拨弄下她凌乱的长发,这个满面忧伤惶恐的女人真是先前那个飞扬跋扈又骄纵无比的陈阿娇么?

他早早听见了后宫中流传着的这支曲子,只听了几句便知道与已废陈皇后有关,他原已将她忘得差不多了,这曲子让他重新想起生命最初的女人,曾与自己一起长大又早早许婚的女人……

他与她,皇帝与皇后,曾是天底下最尊崇的一对夫妻,如今这些也成为一段往事了。

“陛下……”陈阿娇不知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的心里充满了焦躁与渴盼,她盼望了那么久,他终于来了,不是吗?只是他为何一直不说话?

刘彻终于说话了,他说道:“朕路过此处,过来看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