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刘彻与皇后卫子夫并坐在西侧亭中,设立专座,铺以貂席,底下文武臣子按品级而坐,席上丝竹声、欢笑声、祝愿声连绵不断,刘彻高兴地接受着臣子们的祝福,卫子夫则将皇子接过来抱着,疼爱地轻抚,刘彻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朕的皇子长得真是聪明可爱,跟朕当年一模一样。”
祝酒一完,刘彻起身立起,将皇子放回宫女的手里,笑着对正襟危坐的臣子们说道:“诸位不必拘束,只一场宴会嘛,没必要坐在这里像是听训话一般,想与谁交谈或到哪里赏赏花听听歌都随意好了。”
皇帝此话一出,臣子们方觉得自在些,一个个散开去,三五一群地聚着说话,那些皇族中有身份的太后夫人公主翁主们也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今日席上独缺了王太后,身体微恙,太医令嘱了要好好休养,如今便在长信宫里安歇。
平阳公主方回长安,自与与南宫公主、隆虑公主一群,微笑着谈了一会,想起那日李延年央求之事,便往皇帝那边行去,他正与皇后两个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他们夫妻也许多年了,莫非还是这样的鹣鲽情深?
她收住了脚步,转头见卫青在身后不远处,微微一怔,他已向这边遥遥地望过来。
她礼节性地又颇冷淡地对他点一下头,卫青却提起脚步行了过来,这让她觉得意外,卫青不是处事最为谨慎的一个么?如此场合竟不避嫌?
卫青已走到她的身边,他向她行礼,平阳公主只是对他淡然点头。
卫青自上回在长安街上与平阳公主惊鸿一瞥后,便是许久未见,公主苍白清瘦,虽妆容精致,还是掩不去那番病弱之色,想是汝阴侯之事惹她心烦,憔悴以致病容。
他默然想了一会,说道:“多日未见,公主清减不少。”
平阳公主淡淡地笑,瞧着他,说道:“多承卫将军挂念,听说卫将军此次又大胜而归,万民景仰,我倒一时忘记给你贺喜,”从身边侍女手上取过酒,往他手中杯沿上轻轻一碰,卫青急忙地喝了。
两个人静着,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如何不见卫夫人进宫?陛下有旨意,文武百官可携带家眷。”
卫青怔一下,说道:“她身体不好,一直将养着,吹不得风。”
平阳公主冷冷地哼了声道:“做了将军夫人身子也娇贵起来了,先前可不知她还有这些毛病!”也不再搭理他,沿着长长的地衣径往皇帝方向行去。
卫青沉默,公主这话冷而生疏,竟似他们先前未曾相识,他知道擅自成婚,并未禀报可能使她不快,而她,或还有其他心绪不佳的原因么?
公主或还因夏侯颇一事心烦气恼,或她身体不适心绪不宁,卫青想着她略显苍白的面色,心里有些难受,姐姐说他应去拜望,他也想去拜望,只不知会否使她更不舒畅?
忽然身边有人轻轻地拍了下肩,转脸看时正是大姐夫公孙贺,他笑着说道:“怎么便走到这里来了?大家都等着你喝酒呢!你在跟长公主说什么?”
卫青摇摇头,再一看时平阳公主已坐在皇帝下首位置,与刘彻说着话,姐弟俩都笑得开心,又见有内侍引了一人进去,他不再去看,只随公孙贺与几位关系良好的将军喝酒聊天。
平阳公主已将李延年引见给了刘彻,刘彻打量他一会,此人相貌秀雅气质脱俗自有了好感,便笑说道:“你既出身音乐世家,世代乐工,应精于琴艺,擅于演唱了,如此给朕与皇后奏上一曲,也让朕见识见识。”
“是,陛下,”李延年见皇帝已给了最好的机会,喜悦万分,便放声清唱了一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虽是清唱,却异常地悦耳动听,刘彻与卫子夫都相当满意,听得入神,平阳公主见他有意作词,忍不住冷冷地笑一笑,此人幸进之心如此,也是少见。只听得刘彻叫了一声好,方问道:“世间当真有此等倾城倾国之佳人么?”
平阳公主微微地一笑,对刘彻说道:“陛下有所不知,李延年词中之佳人正是他的妹妹李妍,相貌绝世,能歌擅舞!”
刘彻心下欢喜,急问李延年道:“令妹真是此等不凡人物?现在何处,速请来一见!”
李延年急忙答道:“舍妹此刻正在宫外待陛下召见呢!”
刘彻便唤身边的内侍,着人即刻宣李延年妹李妍入宫觐见!
内侍匆匆领旨去了,平阳公主坐在一侧品尝着宫廷佳酿,卫子夫若有所思地瞧她一眼,平阳公主也看见了,她佯装不知,卫子夫贵为皇后,卫氏一门飞黄腾达,权倾朝野,理应不该再有奢想才是。至于皇帝的心,又岂是那样容易便能掌握的?
一名内侍已引着一位年轻女子进来了,那女子一路行来,无数惊艳的眼光落到她身上,那是一位绝代佳人,虽蒲柳之质,却艳若桃李,一抬头便是明艳照人,绝世风华。
平阳公主初见时也不由得感叹,她在皇宫成长,见惯无数美人,但这李妍的美貌出于意表之外。
李妍款款走近,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与皇后,屈身行礼,声音娇柔宛转:“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刘彻呆住了,他竟无法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绝色的美人,一顾倾人城,再顾人国……
他缓缓地自席上立起,径直走下,轻轻搀扶起她,莫非真是从天上来的?
那李妍由着皇帝扶起,娇艳的面上毫不紧张,只抬起头看着这个至高无上的男人,盈盈地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