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晴好,平阳公主一早准备入宫去看望卫皇后,也说不上有什么事,只是觉得有很长一段时日都没有去了,便有心要去看看。
临出门时,卫青似也要出门,平阳公主便上去帮他理了下衣袍,他看了她一会,好象有什么话说,又问道:“进宫去见皇后吗?”
平阳公主便点点头说道:“是的,好久不曾去了。”
“那,早点回来吧!”卫青这样说。
平阳公主看着丈夫匆匆出去,不由得暗暗笑了下,她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无非是叮嘱他切不可将他受伤的事告诉皇后罢了,他这个人未免太将别人的事情放在心上。
此事过去有十几日了,若问平阳公主有没有放下,也未必的,贵为公主,本是秉性高傲,怎能轻易容忍自己的丈夫受人欺侮?她的性子虽不是张扬蛮横的,但也不会软弱可欺。卫青自是温良和顺,海量包容,她却未必能做得到。
想了一会,仍然觉得心里忧烦,她微蹙眉,对着侍立一旁的蓝珏说道:“去备车吧。”
她入了宫去,卫子夫还是先前样子,只是青春已逝美貌衰减罢了,但在皇宫里日日呆着,身着锦衣华服,便愈发培养出了雍容华贵的气度。
卫子夫请公主在对面落座,也细细打量一番,方微笑地说道:“公主可是有阵子没有进宫了,莫非大将军府事务繁忙?”
“忙些家常琐事罢了,一时忘却来拜望皇后,这不负荆请罪来了么?”平阳公主的心绪恢复几分,端着茶慢慢品着,彬彬有礼又充满客套,对着这位昔日的奴婢,今时的皇后,且又有着纠缠不清的亲属关系的女人,她得保持一种合宜的态度。
卫子夫微笑着说道:“大将军也好久没上我这儿来了,莫不是忘了我这个姐姐吧?”
平阳公主笑说道:“皇后言重了,他在府里的时候也不多,陛下交给他一堆事做呢,只闲些便去军营里转。皇后既如此说,明日我就叫他进宫来。”
卫子夫笑着摇摇头说道:“说句玩笑话罢了。”
忽一转眼看见刘据过来,便笑着说道:“据儿快来。”
那刘据入得门来,早看见平阳公主坐着,于他来说,平阳长公主既是姑母,又是舅母,亲近关系不言而喻,便恭敬地上来行礼,平阳公主也微笑着点点头。
“今日又去练骑射了么?”卫子夫见儿子一脸亮晶晶的汗珠,便取出帕子帮他拭了。
刘据点头微笑说道:“是,骑马已练得熟了,骠骑将军先前常来教导儿臣,如今练习射箭呢!”
卫子夫应了一声说道:“好,那便去念书吧。”
刘据顺从地点头,又礼貌地向平阳公主行礼,徇徇儒雅地退下去了。
平阳公主看着,暗暗滋生出些念头来,这太子果真不似皇帝当年的性格,这谦和温存的模样更似卫青与卫子夫,却听卫子夫看着儿子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声。
平阳公主见她神色忧郁,明白她此时的想法,不过是与太子相关的事罢了,她若问了便是明知故问,若宽慰几句也是枉然,皇帝掌握立嗣大权,他人莫可奈何。
她想了一会,便闲闲地问道:“骠骑将军常来拜望皇后与太子么?”
卫子夫微微笑着说道:“去病这孩子倒是一直记得我这个姨母,有闲时便会过来坐坐。今日恐怕也还要过来呢!”
平阳公主听说皇帝又召了一些近臣侍卫要到上林苑狩猎,每到春秋两季,更是频繁,看今日天气晴好,风和日丽,正是最宜时机,她看着卫子夫,又想着心里的那件事,要不要稍提几句呢。
卫子夫没有察觉出她的神色不定,只絮絮地与她说着霍去病的事,他如今深得皇帝喜欢,也是卫家的一大幸事,且他与太子走得近。
平阳公主已暗暗做了决定,罢了,只要不再出什么节外之枝,就了却这件事情吧!
她将心绪又重新收拾了下,又与皇后说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待日头升高,便婉谢了皇后的赐膳,告辞出来。
她慢慢地出得宫门,蓝珏在身后紧紧地随着,正走到自家车驾前,忽然看见有两位年轻的将军也向司马门走来,一位身着军服,二十多岁的年纪,神气十足,昂首挺胸。
蓝珏忽然说道:“公主,那不正是李敢么?”
那的确是骠骑将军的部将,关内侯李敢,平阳公主不由得一丝怨气涌上来,盯了一会,蓝珏觉得她的脸色霎时变坏,心里忧心,说道:“公主……”
平阳公主虽已决定放下此事,但此时乍一见了李敢,又生起了怒火,以她的身份地位来说,除了皇帝外自不必惧谁,也没有必要对谁谦恭礼让。
她蹙着眉,见那二人越走越近,蓦地想起丈夫一再郑重地告诫过自己,只得握紧手,疾速地上了车,冷冷地道:“回府!”
蓝珏便急忙地催促着车夫,一时车驾离开宫,匆匆地去了。
“那不是大将军府的车驾么?”见平阳公主去了,两位将军便彼此说起闲话来,一位说道:“坐的是平阳长公主吧?”
李敢却站在那里沉默,他只盯着匆匆而去的车驾,好一会才说道:“可不是么?听说大将军为了体现他的清正廉洁,讨陛下喜欢,将车驾弄得极简朴呢!”
“我倒不曾听说,”那名将军说道。
李敢冷冷地一笑说道:“你当然不曾听说了,大将军的能耐岂能让你一眼看透,就是当今陛下也云里雾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