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淡淡笑着说道:“适才因家事争执了几句,不小心便打到他的脸上,你看这正准备敷药呢!”
其余三人愣了下,卫青首先去看妻子,蓝珏也怔怔地,甚是佩服公主的急智,霍去病怔了一会,忽地笑了出来,说道:“原来如此,舅母你下手可真够重的!”
平阳公主一笑说道:“谁让他非要跟我争执呢?你们慢慢聊吧,我就不妨碍了,”又对卫青说道:“别忘记上药”说罢自领了蓝珏款款去了。
卫青凝视着妻子离去的身影默默一笑,霍去病则微笑调侃道:“舅舅你真是的,战场上所向披靡,在家里却要挨舅母的打,传出去可会让人笑话的呢。”
卫青笑笑也不辩解,只问道:“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便不能来看看舅舅么?”霍去病笑着说道。
卫青笑着轻斥道:“都是骠骑将军兼大司马了,还这么孩子气。到客堂上坐一会,喝点酒可好?”
霍去病笑着说道:“舅舅伤成这样如何喝酒?不如我喝酒,你喝茶就是了。”
卫青一笑允了,引着他便走去客堂,霍去病带了侍从进去。二人坐着谈了会话,见天色不早,霍去病才辞出来,临行时笑说道:“舅舅赶紧上药吧,不然明天早朝人人都会看到了,看你如何解释。”
卫青微笑点点头,亲自送他出府来不提。
霍去病自大将军府出来,一名侍从轻声说道:“将军,大将军这伤真是长公主弄的么?可不像呢!”
霍去病正要上马,听他这般说就怔了下,的确如此,适才竟没去细想,平阳公主纤弱女流,即使真与丈夫争执打了他几下,又怎么可能打到出血?至多一个手印罢了。
想到此处,霍去病觉得事情有异,舅舅受伤,但不肯告诉他实情,连舅母也帮着隐瞒,此事必然非同小可。
大将军卫青挨打的事果真就这样悄悄地被隐匿下来了,除了卫青自己与平阳公主,以及几个随行的侍从外,无其他人知晓,卫青自是叮嘱侍从,此事绝不外传,否则绝不轻恕。
几个人唯唯应了,却不知是感念大将军的宽容好,还是气愤李敢的狂妄好。
对霍去病来说,此事却没有这样轻易便结束了,此事有异,只是舅舅不肯告诉他,这说明此事严重,舅舅怕他会惹出事来。
霍去病平日除了上朝下朝之外,只是跟着皇帝骑马狩猎,或者教导太子骑马,对太子刘据,霍去病相当用心,他们本来就是亲戚,若他稳坐太子之位,便是将来的皇帝了,岂能不重视。
他放弃对舅舅那件事的调查,舅舅竟然挨打,且隐匿,实在太严重了!
霍去病素来尊重仰慕舅舅,本就不喜对他与舅舅间荣宠高低的比较,说大将军今不如昔,大将军不再受陛下器重,大将军门下的门客改弦更张,投入了他的门下等。
当那些士人们到他面前恳求收容时,霍去病非常干脆地拒绝,他说道:“你们本是大将军门下的人,如何要投到我这里?莫非大将军有什么亏待你们的?”
士人答道:“大将军性不喜招贤纳士,曾与苏建将军说那只是人主的权力,他只需奉公守法便可……”
霍去病听毕便大笑起来,说道:“大将军此话有何不妥?我觉得一点不错,明白告诉你们,本将军的性格也不喜亲近士人,你们若真想投效,就到陛下身边去吧!”
招贤纳士是不是好,霍去病并不全然清楚,但他知道舅舅做的事多半不会错,他跟着做也不会错。至于皇帝对自己恩宠与信任,他自然荣耀,但因此压过舅舅,与他疏远生分,绝不是自己乐意的。
他骑马回军营去,刚在营账内坐下,身边一个极亲近的侍从来了,轻声说道:“将军,打伤大将军的人查出来了,是您身边的人……”
霍去病陡然一惊,怔了下说道:“是谁?”
侍从附耳轻声说道:“关内侯李敢。”
霍去病坐着,但心里的一股怒气已升腾上来,他问道:“你这消息可靠吗?”
侍从说道:“绝对可靠,末将是从大将军身边的侍从那里听到的,他原是不肯说,末将灌了他几杯酒,这才吐实了,据说是关内侯认定大将军陷害了他父亲,要为父报仇,他那日本是想杀大将军的,是大将军武艺好……”
只听几案一声震响,霍去病重重一拳击在了案上,侍从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面色,霍去病脸色发青,倏地立起身来,手中提剑便要出去。
“将军!”那侍从一见不妙,急忙拦住了,说道:“将军莫不是要去寻关内侯的麻烦?”
霍去病冷冷一笑说道:“你错了!我这便是要去杀他!”
侍从愈加慌起来,急急地劝解道:“将军息怒!您且等等,细想想再做……”
“我有什么好想的?李敢要杀我舅舅,我岂能容他?”霍去病怒火中烧,根本不想停。
那侍从急忙抱住了他,说道:“将军,我知道您生气,可您也想想,大将军受了这般委屈,却为何要将此事隐瞒下来?他是想放关内侯一条生路,不使他受到处分,否则就以下犯上这条就够他死几百次的了!”
霍去病不由得一怔,静了会,过一会方说道:“我舅舅就是那样,谦和善良,待人好得没话说……难道就这样算了?!”
“那将军想要怎样呢?难道将军想违背大将军的心意,去杀了关内侯么?”侍从问道。
霍去病握着剑的手紧了下,冷静说道:“那送到官府查办!”
侍从仍然摇头说道:“这更不好,此事若经官府受理,必然要召大将军前去,彼时大将军一口咬定并无此事,又要怎样?”
霍去病一时沉默,这真可能的,舅舅如今隐匿不言,到时更能缄口不语了,那李敢再一叫屈,自己倒反而陷进去了,想了会,只觉心烦气躁,这样不行,那样不能,莫非让他像舅舅那样忍下去?!
“依末将的意思,不如先罢手,看关内侯自己,他若从此以后便安分守己,不再寻大将军的麻烦,不如就顺了大将军的意思,放他一马。不然的话……”侍从停了下,又说道:“将军,即使真要惩治他,也要寻个适当的机会呢!”
“你有什么主意?”霍去病瞧着他,这人跟他的时日不长,倒是颇为机灵,头脑也冷静。
却见他附耳过来,轻轻说了几句,霍去病听着,微微拧起眉头,只说道,“先这么着吧,好好看他一段!但必须紧紧地看着他,不能让他再去伤害大将军!”
“将军肯这样想就好了,”侍从方笑了笑,说道,“将军放心,末将自会盯着关内侯,不许他再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