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层层迷雾锁阴云(1 / 2)

清平调 牧景之 2334 字 2021-02-26

元狩六年三月,朝中的文武大臣们引发了一波要求册立几位年少皇子为诸侯王的浪潮,其间的始作俑者是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他率先地向皇帝刘彻单独上疏,其文如下:

“大司马臣去病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陛下过听,使臣去病待罪行间。宜专边塞之思虑,暴骸中野无以报,乃敢惟他议以干用事者,诚见陛下忧劳天下,哀怜百姓以自忘,亏膳贬乐,损郎员。皇子赖天,能胜衣趋拜,至今无号位师傅官。陛下恭让不恤,群臣私望,不敢越职而言。臣窃不胜犬马心,昧死原陛下诏有司,因盛夏吉时定皇子位。唯陛下幸察。臣去病昧死再拜以闻皇帝陛下。”

坐在未央宫里的刘彻看了上疏,这奏折来自于霍去病,他他深思片刻,抬头看立于前面恭敬待命的御史臣霍光兼尚书令,微微皱了下眉,没有发表意见,只将此事发至御史处去处理。

这样不过几日,御史臣霍光兼尚书令、左右丞非,下批给御史的文书到达,言道:

“丞相臣青翟、御史大夫臣汤、太常臣充、大行令臣息、太子少傅臣安行宗正事昧死上言:大司马去病上疏曰:陛下过听,使臣去病待罪行间。宜专边塞之思虑,暴骸中野无以报,乃敢惟他议以干用事者,诚见陛下忧劳天下,哀怜百姓以自忘,亏膳贬乐,损郎员。皇子赖天,能胜衣趋拜,至今无号位师傅官。陛下恭让不恤,群臣私望,不敢越职而言。臣窃不胜犬马心,昧死原陛下诏有司,因盛夏吉时定皇子位。唯原陛下幸察。制曰:下御史。臣谨与中二千石、二千石臣贺等议:古者裂地立国,并建诸侯以承天于,所以尊宗庙重社稷也。今臣去病上疏,不忘其职,因以宣恩,乃道天子卑让自贬以劳天下,虑皇子未有号位。臣青翟、臣汤等宜奉义遵职,愚憧而不逮事。方今盛夏吉时,臣青翟、臣汤等昧死请立皇子臣闳、臣旦、臣胥为诸侯王。昧死请所立国名。”

刘彻瞧了瞧眼这份被递上来的文书,心绪复杂,竟如此意见统一么?

“盖闻周封八百,姬姓并列,或子、男、附庸。礼『支子不祭』。云并建诸侯所以重社稷,朕无闻焉。且天非为君生民也。朕之不德,海内未洽,乃以未教成者强君连城,即股肱何劝?其更议以列侯家之。”

在刘彻自己的心里,此时三位皇子皆年少,分封出去未免嫌早,不若看看他们各自的才干能力,再行决定不迟。

让刘彻没有想到的是,几日功夫,诏书两次得到了臣下的答复,且这答复与上回的相同,丞相庄青翟,御史大夫张汤等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他们似乎没有领会到皇帝心里的顾虑与不满意,一味地冒死上谏,陈述观点:

“臣谨与列侯臣婴齐、中二千石二千石臣贺、谏大夫博士臣安等议曰:伏闻周封八百,姬姓并列,奉承天子。康叔以祖考显,而伯禽以周公立,咸为建国诸侯,以相傅为辅。百官奉宪,各遵其职,而国统备矣。窃以为并建诸侯所以重社稷者,四海诸侯各以其职奉贡祭。支子不得奉祭宗祖,礼也。封建使守籓国,帝王所以扶德施化。陛下奉承天统,明开圣绪,尊贤显功,兴灭继绝。续萧文终之后于酂,襃厉群臣平津侯等。昭六亲之序,明天施之属,使诸侯王封君得推私恩分子弟户邑,锡号尊建百有余国。而家皇子为列侯,则尊卑相逾,列位失序,不可以垂统于万世。臣请立臣闳、臣旦、臣胥为诸侯王。”

刘彻的性子也是固执而坚持的,他干脆直接下诏,于这些臣子的意见不表认同,言道:

“康叔亲属有十而独尊者,襃有德也。周公祭天命郊,故鲁有白牡、骍刚之牲。群公不毛,贤不肖差也。高山仰之,景行乡之,朕甚慕焉。所以抑未成,家以列侯可。”

皇帝制令一下,随即又有奏章递上,他们似乎与皇帝扛上了,皇帝坚持自己的意见,他们也坚持,不早立三位皇子,对社稷不利:

“丞相臣青翟、御史大夫臣汤昧死言:臣青翟等与列侯、吏二千石、谏大夫、博士臣庆等议:昧死奏请立皇子为诸侯王。制曰:『康叔亲属有十而独尊者,襃有德也。周公祭天命郊,故鲁有白牡、骍刚之牲。群公不毛,贤不肖差也。「高山仰之,景行乡之」,朕甚慕焉。所以抑未成,家以列侯可。』臣青翟、臣汤、博士臣将行等伏闻康叔亲属有十,武王继体,周公辅成王,其八人皆以祖考之尊建为大国。康叔之年幼,周公在三公之位,而伯禽据国于鲁,盖爵命之时,未至成人。康叔后扞禄父之难,伯禽殄淮夷之乱昔五帝异制,周爵五等,春秋三等,皆因时而序尊卑。高皇帝拨乱世反诸正,昭至德,定海内,封建诸侯,爵位二等。皇子或在襁褓而立为诸侯王,奉承天子,为万世法则,不可易。陛下躬亲仁义,体行圣德,表里文武。显慈孝之行,广贤能之路。内襃有德,外讨强暴。极临北海,西月氏,匈奴、西域,举国奉师。舆械之费,不赋于民。虚御府之藏以赏元戎,开禁仓以振贫穷,减戍卒之半。百蛮之君,靡不乡风,承流称意。远方殊俗,重译而朝,泽及方外。故珍兽至,嘉谷兴,天应甚彰。今诸侯支子封至诸侯王,而家皇子为列侯,臣青翟、臣汤等窃伏孰计之,皆以为尊卑失序,使天下失望,不可。臣请立臣闳、臣旦、臣胥为诸侯王……”

这一回的奏章到达未央宫里,却没有再批示下来,刘彻将此事隐了下来,明了态度便是:留中不发。不发的弦外之音也显而易的,便是皇帝不满意这样的意见。

但议立三位皇子为诸侯王的事宜在朝廷之中影响已然巨大,短期内便得到朝廷上下多数臣子们的响应,因此即使刘彻意欲暂时压下此事不表,却也无法回避无数内容相仿的奏折递将上来:

“丞相臣青翟、太仆臣贺、行御史大夫事太常臣充、太子少傅臣安行宗正事昧死言:臣青翟等前奏大司马臣去病上疏言,皇子未有号位,臣谨与御史大夫臣汤、中二千石、二千石、谏大夫、博士臣庆等昧死请立皇子臣闳等为诸侯王。陛下让文武,躬自切,及皇子未教。群臣之议,儒者称其术,或誖其心。陛下固辞弗许,家皇子为列侯。臣青翟等窃与列侯臣寿成等二十七人议,皆曰以为尊卑失序。高皇帝建天下,为汉太祖,王子孙,广支辅。先帝法则弗改,所以宣至尊也。臣请令史官择吉日,具礼仪上,御史奏舆地图,他皆如前故事。”

朝臣意见如此统一,让身为皇帝的刘彻感受到空前压力,他在未央宫宣室里来回走了几趟,心思烦乱,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同意了那些奏请。

此次分封三位皇子为诸侯王的事宜最终以刘彻的妥协告终,不但同意了分封各地,且准了庄青翟、公孙贺等人的奏请,于四月二十八日乙时进行册封。

几日之后,制书有下:

“立皇子闳为齐王,旦为燕王,胥为广陵王。”

分封三皇子事既定,朝廷上下安定了些,尤其卫皇后与太子更是宽慰不少。那三位皇子年岁只比太子略小,对储位争夺颇有危险性,如今被分封到各地,太子的压力陡然小了。

刘彻的心绪并不好,他有一种与先前很不同的感觉,而这感觉与霍去病有关。

他曾喜他的英勇果敢,也喜他的利落干脆,但忽然间他却看清楚了霍去病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这使他的心如明镜般地被擦得铮亮……

刘彻曾不想使卫青的权力太过,压过满朝文武,也忌惮卫青与自己及皇室那甩脱不去的亲密关系,但若问到是否曾疑心卫青的不臣之心,却是否定的。

卫青虽位极人臣,却是异常谨慎守本分的人,此次的册封三位皇子事件,他便从头至尾不曾参与,刘彻明白他是在避嫌。

霍去病又如何?他试图以他来钳制卫青,不论在政治上,还是在军事上,两大势力互相牵制抗衡,于皇帝来说是最安全的事。

但如今真是这样么?

刘彻曾这样以为,霍去病虽也出自卫氏一门,但他今日所得到的一切全是由于自己的赏识与恩宠,他没有牵涉过多的利益,相对而言他是孤独的,介于皇帝与卫氏之间,他更是他一手提拔的可堪大用的人才,是匍匐于地的年轻近臣。

如今看来,他是不是自作多情了呢?

霍去病诚然是他己得力的干将,用于沙场征战大有益处,但在这纷繁芜杂的政治他又会如何对待自己呢?

未央宫内,刘彻自席前立起,将刚颁布的圣旨再看了回,便交予内侍,独个儿走出宣室去,身后几个内侍便一路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