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于某个雨夜，那个纤细却似蕴有无穷韧性的身躯被一道飞光撕破，一生与人为善、从未害人的女子倒在浓得化不开的殷红血泊中，贯穿她胸背的，是一柄寒光湛湛的名剑。

而那个握着剑的人……

凤煊看向远方，目光幽远宁和，仿佛只是提起一件小事。

不知为何，季无邪总觉得在这样的表情中窥见了一丝让他不安的东西。

他心想那或许是大师兄仍然难以释怀的表现——在相思阵中所见的时间节点，凤煊的母亲显然已经故去有段时间了，但那无依无靠的小孩子仍试图精心保留那样的发式，应当是借此缅怀故人。

一阵难以言喻的怜爱感涌起，季无邪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也会编头发。”

说完才觉得有些冒撞：他的本意是自己也可以为凤煊接续上这种缅怀的仪式，但对于对方来说，经他的手与经真正的母亲的手，定然是云泥之别。

然而没想到的是，凤煊一牵嘴角，竟微微笑了。

“好啊。”他轻声地说，“来时路上，你原本也欠了我一绺青丝的帐。”

这话中并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反教季无邪听出一点亲昵缱绻。

他懵懵地点点头，心里似化出了个原地跑圈的小人儿，一边跑一边狂甩脑袋：我一定是魔怔了。

这样，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结发”？

正在神思飞驰间，方才从西北方传来的打斗声在短暂沉寂后再度响起。

听得仔细些，会发现这一次，它更靠近了。

而就在声响愈发清晰的同时，那扇掉落在地、碎裂成好几块的傩面忽地剧烈抖动起来。

凤煊蹙眉：“妖气感应……这回是真的！”

一句话落，两人交换眼神，迅速向声源处靠近。

帷幕般厚重的浓雾里，有两道身影正在不断交错转腾。

季无邪按捺着不敢莽撞靠近，直到离他们更近的那个在浓雾中探出了一角，他才凭借那身亮眼的明黄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孟星鸾正在同不明身份的敌人激烈鏖战，看上去情况不容乐观，他向来漫不经心的表情被焦灼取代，额上都渗出细汗。

“啊，是你们！”

他眼光略微一瞥，察觉到了不断接近的季无邪与凤煊，表情依旧紧绷，丝毫不敢分心，立刻又全情投入进与对方的缠斗里。

木符箓上光彩闪烁，极尽绚烂，可孟星鸾却渐渐落了下风。

季无邪当机立断，仗着灵息大涨，即刻拈诀，向孟星鸾的敌人扔去一个雷咒。

一声爆炸似的撼天巨响传来，刺目亮光四射绽开。

然而，并没有将敌人轰灭！

那敌手颇有道行，在察觉外来者的瞬间就早早备下后手，雷光向自己冲来的同时，他后跃闪去，同时四两拨千斤，用手中法宝一转一推，轻轻松松将那团气拔千钧的咒诀挡了回去。

雷火流向一转，冲着凤煊驰骋而来。

季无邪一看只觉得大事不好，他方才用出了十二分内息，灵流杂织着还未完全驾驭纯属的妖气，相当于在邪秽外面包裹了一层醇和的伪装。而大师兄这样纯粹的天元灵气，半点不可受妖气的污染。

一旦命中，非同小可

正想出手化解，凤煊的反应比他更快。

只见大师兄向霹雳而来的电光雷火伸出手，迤迤然张开五指，不过是一眨眼的空隙，雷咒带来的无上威压被顷刻消解。

季无邪甚至没看清，那缕他认为会造成大麻烦的魔气，究竟是怎么在大师兄掌心无声消湮的。

怔然间，凤煊蓦地开口了。

“你怎会在此？”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孟星鸾问的。

而就在这个时刻，浓雾中那另一个激烈进攻的身影也犹如感知到了什么，仓促却不失优雅地顿了手，一道掌风扑出，近乎“温柔”地将前一刻还被其视作猎杀对象的孟星鸾推出了雾阵。

就在无论是脱战的孟星鸾还是助战的季无邪都一头雾水时，浓雾中走来一个青年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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