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2)

季无邪踌躇一阵,问道:“可是,你也说牵线鬼还蛰伏在红线中受其保护,该怎么处理?”

虽然“黄”阶妖怪道行低微,又遭受重创,再不能驱策姻缘线,但它到底是牵线鬼的本命法器,没有那么容易就把主子出卖的道理。

凤煊道:“很简单,你只要取代她,成为姻缘线新的主人。”

季无邪几乎以为听错了。

仙门法器易主,并非寻常借物赠礼那般简单,修行者将法器待在身边以灵息润养,久而久之便会于无形中形成灵契,越是高阶的法器对灵契的归属感越强,若原主身死,继任者须在方方面面都达到原主水准,宝物才甘愿伏于新主。

而放在鬼道中,妖魔与邪修往往藐视纲常,瞄上资材灵源通常会直接出手抢夺,一些功法浅薄的小妖与下阶修士偶然得了秘宝,也很快会被大妖盯上,被啃得骨头都不剩。所以这导致了他们在得到法器的第一瞬间,就会立刻走偏门烙下灵契。

以血入质,引魂共振,是为“血契”。

这姻缘线一看便知被牵线鬼动过手脚,仙门的驭器宝典上曾记载过一笔,若想清洗妖物留下的血契,那就只有……

季无邪有些讶然,不敢相信凤煊提出的建议。

凤煊道:“你只要将这妖物完全吸纳,化入气海,便能净化姻缘线。”

“这怎么行?”季无邪只觉得头皮发麻,连连摆手,“这可是只妖啊!我要是吞了她,岂不是等于将妖气浊秽也引入气海?”

仙门四派七宗都明令禁止取妖魔修为来修炼,要是被一些高阶修士发现了,铁定误会他私下偷学鬼纲妖术,非得削了他不成!

凤煊分明说着极其离经叛道的事,面容上却丝毫不见波澜,“不用担心,我的太和灵气在你身内,不会有任何纰漏。”

虽然清楚是这个道理,但凤煊说出这句话的方式仍让季无邪蓦地一激灵。

的确,那太和灵气还暖融融地在季无邪经脉中流淌,凤煊身上的一部分,的确是不由分说地停留在了他的身体之中。

话已说到这份上,季无邪思虑了一阵,脸上阵青阵白地道:“好吧。我……试试看。”

假死的牵线鬼没有丝毫抵抗,很快被“拆吃入腹”。

姻缘线无愧是上阶法宝,动息有灵,其上流缠的妖气非常快速地褪去,澄洁一新,渐渐与季无邪自身的气息融合。

红线在他右腕上滚了几圈,又跃动着绕向他左手五指,在暂时还未痊愈的伤处谄媚地蹭了几下,再柔顺地贴合上去,如同请求他的原谅。

季无邪的感受很复杂。

一方面他劝自己不要矫情兮兮地想什么正邪有别的大道理,眼下这么做的确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否则等牵线鬼养精蓄锐完毕了又要跑出去祸害一堆少年少女,一方面又觉得某种界限已被这个实施起来毫无难度的举动打破,而六界因果竟没有跳出来威慑和警示他。

果然他已在某个节点走错、令世界线永恒地变动了么?

而大师兄看他在成功吞并牵线鬼妖气、磕磕巴巴摧动姻缘线后露出的堪称“欣慰”的笑容,更是莫名加重了他这种担忧。

揣着一脑袋胡思乱想,季无邪僵硬地收了红线,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询问。

询问方才幻象中,那些凤氏本家发生过的黑暗往事。

他还在纠结,凤煊却似有所感似地率先开口了。

“季师弟,你对方才相思阵中所见……”切冰碎玉的声线依旧沉宁,让人听不出是否夹带了哪怕一丝的落寞,“难道不好奇么?”

季无邪的心咚地一沉,须臾才老实道:“大师兄,这都怪我,我冒冒失失跌入陷阱,才让……”

才让那样的不堪小妖翻出你的伤口。

他话还未说完,张合的嘴唇忽然被一点凉意封住了。

凤煊抬起手,失温后犹如冷玉的指尖缄印住他的歉意。

……这样的反应,凤煊果然还是很在意吧?

季无邪小心翼翼地移动目光,他以为会在对方眼底看见愠怒,但意料之外的,凤煊俊美的面容上只缀着一个笑容。

一开口,那语气仍然温柔,“何错之有?这本来就是我自愿让你看见的。”

季无邪听到这话,先是茫然,继而大吃一惊,“自愿?这怎么可能?”

在相思阵中时,凤煊明明一副完全受人操控的模样。

可大师兄对此却完全没有解释,只抛下一个“等你意会”的眼神。

季无邪无奈,只好延续方才话题,硬着头皮问道:“大师兄,我在相思阵中看见你小时候,你……那截辫子是怎么回事?”

他想问其实是凤煊的亡母,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能拣个更为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凤煊大约没想到他一张嘴会首先问这个,温和的神色上静静闪过一串涟漪,方道:“那是我母亲生前,喜欢给我梳的发式。”

季无邪一怔。

凤煊又道:“他们曾经商量过,想要一个女儿,但可惜生下我后愿望落了空。我母亲在我小时候,偶尔会这样梳一个女孩儿的发式,逗我一逗。”

昏暝的记忆里似有一团融融和光照入,驱散了暗处的孤冷。女子恬静的笑容以及身上勾起人眷恋与惆怅的淡淡香气似乎都鲜活了起来,雾雨春风一般笼住小小的他,在他跌倒或流泪的每一次,无限柔蔼地对他说,“小煊儿,到娘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