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包括李小姐自己。摊在桌上的手纠结在一起,对面的女人或许在看他,抑或是发呆。瓦里无从得知,感谢遮脸的破黑布,他免于跟受害者对视的尴尬。
李娟无可奈何的走了,瓦里得以回到办公室里的专属隔间去,至于李小姐以后脸上会不会又多一道刀疤,与他无关。
那天余下的时间,马警官过得很充实,每年1到2月份都是警局忙破头的日子。他和搭档逮捕了三个试图往墙上画猪的年轻人,以及某个向路人兜售自制鞭炮的穷老头,配合其他巡逻车组突袭地下黑工厂,把写满了方块字的红色长纸条付之一炬。
白天是这般繁忙,使得精疲力竭的瓦里回家后,没能及时介入儿子和女儿的争吵。瓦里一屁股坐进沙发,对着没打开的电视机发呆。到妻子来推醒他之前,瓦里都不知道自己睡着了。
“你去管一管吧。”妻子身上粘着厨房的油烟味,而孩子们的吵闹也确实太大了点。
“你就不会让他们别吵了吗?”瓦里抱怨,柔软的沙发像个吸盘,他站不起来。
“你的好儿子说了,女人没资格管他。”妻子摇着头走回厨房。
才上小学的人居然敢这么和母亲说话?瓦里打着哈欠走去孩子们的房间,心想当年我可不敢跟老妈顶嘴。
他大力敲着门,可惜里面的吵闹并未减小,他只好进去干预。儿子手上拿着个扯成两截的布偶玩具,是屁股的部分,粉色外皮加上两只细细的后腿,一根小尾巴,有些难以辨认。
儿子见父亲来了,赶紧举起手里的残骸。
“爸爸!她。”刚满七岁的儿子指着十岁的姐姐,“愚蠢的女人竟敢把脏东西带到家里来。”
随着儿子手上的动作,当爹的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一只小猪佩奇玩偶。佩奇的上身掉在床脚,有踩过的痕迹。女儿气得直哭,她比弟弟高了一个头,但她似乎很怕自己的亲弟弟。两个孩子间的争吵更像是男孩单方面控告,而女孩在无力的辩解。
有父亲在场,儿子也没消停,不停的说着要去学校检举姐姐的“噶菲尔行为”。听到弟弟这么说,女儿哭的更厉害了。瓦里勉力安抚住一对儿女,勒令他们和解。
他拿过儿子的战利品又弯腰捡起地上那部分,瓦里将毛绒玩具暂时恢复原状,抱着佩奇欣赏。跟他小时候的款式一模一样,红色裙子,粉色小手,还有那招牌式的大鼻子。他突然笑了,想起在很久以前的二月份被父母带去商场,买了佩奇当作新年礼物。
“今年是猪年,你想不想要佩奇啊。”妈妈弯下腰问他。
瓦里当然说想啦,父亲笑着走去柜台付钱。
儿子逐渐升高的音量打断了他的回忆,儿子怒气冲冲,父亲的表态让他相当不满。男孩死盯着佩奇,好像那是一颗炸弹。
当爹的只好保证会把这脏东西销毁,儿子充满怀疑的看着他,要不是妻子在客厅喊吃饭了,他也许得当场把玩偶撕成几块才行。
夜里夫妻俩上了床,妻子拱到他怀中,小声问他会不会再找其他老婆。瓦里哑然失笑,抚摸着妻子的长发保证对别的女人没兴趣。轻飘飘一句话竟然惹哭妻子,他搂紧了爱人。一天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流了眼泪,真是倒霉。
瓦里和妻子自小相识,都是从旧时代走来的人,无论是谁对现在的发展都有些接受不能。妻子讨厌他的胡子,讨厌必须穿着黑袍出门,讨厌在外面会受到陌生男人轻慢。
心烦意乱的马警官睡着了,梦里他又回到了从前,母亲把他抱在怀里,头也不回的往地铁站跑。大街上到处都是死人,他记得自己喊着,爸爸,爸爸!
“爸爸,爸爸!”熟睡中的夫妻俩被儿子推醒,男孩皱着眉头指了指手腕上的电子表,屏幕上显示4:40。
“该祈祷了,爸爸。”说完,儿子便走去客厅,对揉着眼睛的母亲理都不理。
他今年最后悔的事,就是给儿子买了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