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总让他很难受,特别在这个季节,外出影响穿衣服,室内开的过高的暖气又弄得下巴奇痒无比。可他不得不如此,根据局里面新出台的穿衣规范,男性警员必须留络腮胡,局里同时建议下班时间最好身穿长袍。
根据他的经验,所谓的建议,最终都会成“规定”,就像几年前仅仅只是“倡议”男性警员留胡须,女性警员戴头巾并且不要出外勤。
“瓦里。”队长打开办公室的门,喊了他。瓦里从自己的隔间探出头,见队长身边还跟着个女人,因为黑罩袍的缘故,他猜不到年龄。
队长要他接待当事人,小声说了句:“家暴。”
他非常奇怪的看了队长一眼,差点没笑出声,局里从十年前就没接过任何与家暴有关的案子。队长撇撇嘴,朝着做笔录的隔间一偏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随便糊弄下就行。
瓦里打开笔录室的门,用手赶着飘出来的那股霉味儿,示意女的先进去。直到两人擦肩而过,他才根据走路姿态上判断是个年轻女人。
女的在他对面坐下,瓦里给自己泡了杯茶,没给她倒水的意思,她也没要。
“???????????(主赐福你asayku。”
他说了句日常的问候语,女人无动于衷。
看不透遮脸的黑面纱,让察言观色无从谈起。法律规定女人在未经丈夫或者监护人许可前,其他人不得窥探她的长相,否则以猥亵论处。警察当然是例外,但要报分局长审批,手续麻烦的要命。
算了吧,不就是打老婆吗,瓦里斜靠着椅背,双手抱胸,希望靠消极的肢体语言令苦主知难而退。
警察都没说话,女人就先哭起来,瓦里口袋里有纸,但他不敢递过去。上星期才有同事因为扶起摔倒的姑娘,经路人拍下来传上网,被恼羞成怒的父亲投诉,惨遭停职。
不碰不看不关心,乃是处理涉及女性案件的原则。
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的不幸,他摊开笔记本装模作样的写。这场虚应故事以女人突然按住他的手告终,瓦里如遭蛇咬,闪电般的抽回手,怒视女人。尽管隔着面纱,瓦里也看得出来那女人在和他对视。
不一会,她像是下定决心,抬手掀起了面纱。“马警官,你自己看吧。”
这女人还偷看了他胸口的姓名牌——瓦里·马。视力挺好啊,考虑到大部分人并不怎么读得懂艾瑞白语,名牌下方标注了三个小小的方块土著文,以方便远东泛艾瑞白区土著居民。
被打的女人他见多了,可这张脸仍让他不由自主的抖了下。大而圆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精致的鼻翼,小巧的嘴唇,以及左脸颊上那两道交叉而过的伤痕。
他别过头,女人则放回面纱。已经十五年了,远东区全盘接受了宗主国的法律和习俗。女人整理着帽兜,遮掩曾经被拉开过的痕迹,警察则借着喝茶思考该怎么把苦主打发走。
“我想跟他离婚。”
茶叶喷了一地,他被烫到了舌头。所谓离婚的法律概念从十年前开始,就变为由男人单方面提,女人只有接受和被告知的份。
“呃……”他这才发现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李娟。”女人报上了名字。
啊哈,难怪要跟男人离婚,这女人是少数宁肯交高税不入公职也拒不改名的土著顽固派。
“李小姐,你知道没有法庭会接受你的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