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泽一身黑衣,衣袍上绣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黑鸟,黑鸟落在黑衣上,自然不显,只能看见一双黄澄澄的眼睛,再去细看,才能看出鸟的形态。
栗浓不由得觉得他有点陌生,记忆里他鲜少穿这种乌沉沉的衣服,这样颜色的衣服让他的身上的压抑感成倍上涨,他的本性几乎不加掩饰地暴露出来。
他撑伞大步向台阶上来,浑身散发出一股子醋坛子里泡久了的怨气。
也不知道泡了多久,都腌入味了。
他站在宋与年身前,眼光飞速地扫了一眼宋与年搭在她胳膊上,似笑非笑道:“呀,真巧。”
栗浓:“……”巧个大头。
席若泽想要将栗浓掩在自己身后,但奈何他进一步,栗浓就退一步,丝毫不配合,宋与年垂眼微微笑了一笑,席若泽虽然脸上还在笑,但是那股子怨气更重,他对栗浓道:“这么大的雨,你也不坐车出来。前段日子还在生病,找了凉气可不好,这样吧,正好我顺路,不如坐我的马车回去。”
栗浓:“多谢,不必。”
就这么不给他面子?席若泽咬了咬牙,还想要在说什么,宋与年道:“与娘,我此行没有带伞,可否劳你送我一程?”
席若泽心里骂: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这么大高个子,还要蹭伞,还要装弱!
席若泽立刻有样学样:“天呐,这一下雨,我的旧伤也隐隐作痛呢!与娘可否帮扶我一程?”宋与年也感慨于他的不要脸,张口要说什么,席若泽利落地打断:“殿下没带伞,要不然我把伞让给殿下您,您先行回去吧?”
他俩……就像两只求欢的公孔雀,可劲地开屏。
栗浓也不知道这俩人互啄个什么劲,不过她真不是不想给席若泽面子,她是谁的面子也不想给,她忽然起了戏谑之心,故意道:“漳王殿下没有带伞,正巧沈将军有车,不如沈将军稍微绕点路,送殿下一程吧,殿下也能稍微照顾照顾沈将军的伤。”
宋与年:“……这。”
席若泽五官不可控制地扭曲:“……你认真的?”
栗浓把伞一扬,抗在肩上,对他二人道:“你俩自己合计吧,我走了。”
席若泽正要追,栗浓猛地一回头,眼神一凌:“不许跟着我!”
席若泽定在原地,漳王立在他身旁,俩人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就是求欢被拒的花孔雀那样,怀疑自己,怀疑世界,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栗浓几乎已经走到街角,又特地回过头来警告他们两个:“不许跟着我!”
栗浓说不许,那就是真不许。一句话打消了俩人追的念头。
宋与年是尊重栗浓;席若泽倒不是,他是了解栗浓,知道硬追过去舔也只会让她反感,说不准她一急还会揍人。她揍人那是真狠,她急了那是真捅。席若泽深有体会。
可是这么大雨,这么好的机会,让姑娘家一个人回家……唉!
他俩当然不会怪罪栗浓,只把栗浓的冷淡全归结到身边的男人身上。席若泽瞧了一眼漳王手里的珠花,阴阳怪气道:“殿下,真看不出来,您这么喜欢强人所难。”
宋与年整了整衣襟,回敬一句:“本王也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死缠滥打。”
相看两相厌,两只乌眼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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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浓打伞走在路上。雨下的突然,除了她这种嫌太阳大要带伞出门的娇气包外,其余人哪有带伞的?街上的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没有栗浓这种闲情,一个个抱住脑袋,撒开腿朝家跑。
栗浓小心地避开疾奔的人,却还是不小心和一个头发花白的大伯撞了满怀,栗浓的伞脱了手,在地上打转,而那大伯手中的一包包粽子的箬竹叶散了一地。
栗浓弯腰帮忙捡拾,但箬竹叶很薄,被雨水紧紧黏在地板上,很难揭下来。栗浓见老伯有了年纪,便劝道:“先生!这附近有家食肆,我们先去避避雨,待雨停了再来捡吧!”
那大伯拍着大腿叹道:“好吧!只是已然脏了,回家那母夜叉不知又要怎样挑刺儿!”
栗浓听见这句,但是是人家家务事,她便装作没听见,拾起伞来,遮在老伯头上,扶他进了食肆。
伙计取了热水巾帕来给他们,俩人浑身都淋湿了,这些东西也没多大用处,只喝了一些热水暖暖身子。
栗浓头发湿透,用手将黏在脸上的发丝绕到耳后去,那老伯却忽然盯着她的脸看。栗浓有些不自在,问道:“先生,怎么了?”
老伯说道:“原来是你!你竟没死!”
这叫什么话?栗浓:“……我们,认识吗?”
老伯没想到她能问出这个问题来,脸上写满了‘你连我也能忘’的不可思议。但他旋即大度地摆摆手:“也对也对,你当初已经伤的神志不清了,怎么会还记得我!”
栗浓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开口问:“敢问您是?”
他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栗浓落水后给她治病的纪先生,起先他没认出栗浓来,直到看清楚栗浓那张湿漉漉的脸——简直和当时落水时候一模一样嘛!
纪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你如今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当初可是疼的迷糊了,直接一脚把人踹飞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