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状况大致是这个样子:惊时为栗浓买药的时候,被郑石手下发现行踪。栗浓没能跳掉,被人擒住,郑石的手下便将她带回目前被严密监视的顾家,结果马车刚到顾家大门口,长公主本人忽然杀到,无视了当时杀气腾腾的一帮宦者亲信;也无视了栗浓被重重看管的现状,直接对栗浓招了招手,道:“过来。”
局势已经渐渐明朗,皇帝舍了李穆元扳倒顾临川,剩下的长公主、郑石与皇帝之间虽然处事风格不一,但属于同一阵营,虽然日后会有摩擦,但绝不会执戈相向。
长公主从郑石手中抢走栗浓的行为就变得很不可思议。
郑石手下便斟酌着说道:“殿下,此人乃罪臣顾临川的家眷,她私自离京,极有可能是前往边境调兵,欲行谋逆大罪。还请殿下三思。”
好家伙,席若泽不禁叹一句,真他娘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长公主不知道被触到哪块逆鳞,直接道:“我也是顾临川的家眷,你把我也一起投进去吧。”
就算这城里人人都变得谨小慎微,长公主还是那个长公主。
席若泽听完,已然放下心来。
长公主也算性情中人,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单纯地利益厮杀,不想要牵涉无辜,她知道自己在做肮脏事;不像皇帝一样,缺了大德也就算了,自己还挺高兴,还觉得自己雄才大略。
算起来,长公主也算栗浓的老师,又摆明了要庇护她,栗浓应该是安全的。
仆从问道:“此刻便去公主府吗?”
席若泽思绪动了几动,最终道:“不必去了。长公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日子又过了两天,席若泽终日忙忙碌碌,但却始终觉得糊里糊涂,毫无意趣。他就像一个影子,是掌握朝局的暗势力,一切他辛劳的成果都会算在郑石头上,席若泽默默无闻,除了皇帝喜欢他,好似什么都没有得到。
但这样才是正常的,他比谁都懂时机的重要。顾临川还没完全倒,现在当出头鸟,还不是时候。
他的福气在后面,可是席若泽已经感觉到了厌倦。
直到这天夜里,他府上来了一个周身裹在黑衣里的人。席若泽正在灯下看文书,他忽然出现在窗边,一声不发。直到席若泽脖颈酸了,抬头活动筋骨的时候才看到他。
可席若泽并不惊讶。这人他时常见到,并不是别人,正是顾临川的信使。席若泽和顾临川不方便会面,一直是通过这个信使向自己传达消息的。
他回回穿这么一套黑衣,也没有名字,每次说完话就走。席若泽在心底给他起名叫‘青鸟’,却没有叫出口过。
眼下青鸟道:“将军要我给您话,说,近来有人在前往刑部查阅他枉法一案的卷宗。要您留心。”
顾临川已经入狱,还是长目飞耳,无论千里之外、隐微之中,全一清二楚。
就有人意欲为他翻案一事,就连席若泽都还没有消息,需要顾临川亲自来提醒自己。
顾临川为了自己能成功死掉,真是操碎了心。
席若泽自愧叫他老人家失望了,但又忍不住腹诽,而今这种情况,可能是谁会帮顾临川翻案?
只有他那个侄女了。
席若泽啪地一声扇了自己脑门一记,头痛。
第二日一大早便下了雨,长公主府前浩浩荡荡来了一帮撑伞的人。席若泽走在最前面,他一收伞,后面人不顾自己还在雨中,也一齐收了伞。
气势很足。
他对看门的一笑,道:“下官前来拜见殿下。”
话说的客气,一见了长公主,他却变得柔里藏刀,以顾家财产有一笔来路不明的理由登了长公主的门,点名要审栗浓。
对于他给出的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长公主根本懒得理。她低头打理一盆红杜鹃,细心地减去枯叶。她一心扑在花上,用指甲挑了挑花心,口中淡淡道:“哦,说了半天,不就是找与娘?她就在后边住着,直接去找吧。那个,小鸢来给他们带一下路。”
席若泽:……虽然大家已经很熟了,但是也不能这么无视他的官身、手下以及好不容易找到的正当理由。
席若泽于是还是一本正经地叉手:“谢殿下配合。”
然后才同叫小鸢的仆人去了。
长公主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她因为漳王的缘故,对于席若泽和栗浓之间的关系都略知一二。可她又不知道旁的事情,只觉得席若泽此次来是专门见栗浓的,心里不由得一哂——装什么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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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浓坐在廊下看雨。
她正对的矮墙上爬满了满墙绿叶,是蔷薇叶子。可惜不到四月,没有蔷薇花,她就看着雨打蔷薇叶,忽然一笑。
她这几年在丰殷城过得很不像自己。
由于一早就知道顾临川处境艰难,所以她一直压抑性情,认真地做好一个不出格的顾山与。
顾山与是什么样的?马都不会骑,穿男装、拿剑也不过是消遣,功课写不好,还要被长公主敲戒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