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2 / 2)

栗浓道:“不知道。”

李沉秋吸了吸鼻子:“那你可知道我家破人亡了?”

栗浓沉默。

李沉秋道:“虽然不过尔虞我诈,没有谁对谁错。但这一切,都是拜你叔父所赐,你不知道我恨你们吗?你又来做什么?你并不是假惺惺的,可我不想看见你们姓顾的。”

栗浓禁不住闭紧了眼睛,头猛烈地痛起来。

什么叫都是拜她叔父所赐?

因为,在席若泽的设计下,把周家的丑事抖搂出来的人,不是他姓沈的,而是顾家人。皇帝也很乐意把顾临川推出来当靶子。

按李沉秋的角度看,这个事情是:顾临川和李穆元是政敌,无意间得知了周子义杀人之事后,选择追查下去,最后抓到惊天大瓜,借此开始清除异己。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

栗浓用力地掐着自己的额头。

是她的错。

哐啷一声,车子好像受了一记重击。栗浓猛地抬起头,惊时的声音响起:“娘子莫慌。不过几个挡路的喽啰。”

惊时说不慌,栗浓也就真的不慌。可她能清清楚楚听见那帮喽啰的叫骂声。

“这是顾家人的车子,不晓得究竟哪一门的娘子,总之是姓顾的!奶奶的顾临川害死我们亲人,我们也杀他亲人,这叫以牙还牙!”

“全是你们顾家做的好事!你们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终有一日,不过也是满门抄斩的收场!”

“休要多话,能杀一个是一个!舍了一条烂命不要,也不让他家好过。”

……

李沉秋又一次看向栗浓的表情,她头顶着车壁,一声不吭,眼神放空,非常麻木。

李沉秋终于意识到了事情有一些不对。顾临川……难道也是被算计了?

车外刀砍斧劈与叫骂声很快就没有了。诚如惊时所说,这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

惊时道:“都解决了。”

栗浓坐直了身子,摸了摸头发,起身下了马车。

这里已经是旷野,四下茫茫,远方几片小林,近处土路旁的田地里几处孤坟。

暮色四合,夕阳西尘,可没有云霞,橙色的太阳就那么冷清清的一寸寸下坠。

只有风很凉。

栗浓面无表情,眺望着太阳,愣了很久。惊时唤了她一声,她才低下头来,打量着几个被擒获的人。

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周身气度上,很难判断他们的身份,但并不像被皇帝借机拔起的世族里的公子。

栗浓心一揪,这案究竟牵扯到多少无辜的人?

很快她又反应过来,也可能是其他的政敌故意安排人做这等事,大肆败坏顾临川的名声。

她想起席若泽说的‘山匪出没’,哦,原来他是在提醒这个。

她轻轻道:“原来这就是山匪。”

消息已经传扬开去,顾临川又一次成了民众口中的大英雄,而又有什么用呢?世族的恨要何处安放?罪名不存在,可敌人就这么树起来了,树敌太多,会有什么好结果?惹了一身腥,已经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有那么多的人恨她叔父,恨不得玉石俱焚,甘愿螳臂当车。

栗浓猛地退了一步,眼前阵阵发黑。

她没再说别的话,退回到车上,撞上李沉秋探究的眼神,栗浓直接道:“我就是正好送你一程,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没力气承担你的坏脾气。不论你信与不信,害你到如此地步的,不是我叔父。”

没有脑子地去恨,不过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当枪使。

说完这句话,她就闭上眼睛休息。眉头仍然是皱的,不像累了,像是头痛得难以忍受。

李沉秋不再多言,她也在思考。

-

这条路太长,到了山上时,天色已经全黑。

栗浓下车来送她,山上夜间雾气弥漫,寒意入骨。栗浓打量了一眼道观的模样,抓了一件披风裹在她身上。

栗浓垂眼为她系带子时,李沉秋终于忍不住酸了鼻子,道:“与娘,照顾好自己。”

多奇怪,这话本该栗浓对她说的。

她似乎已经看透,她的今天就是栗浓的来日,顾家的风光,已经维持不了几天。

栗浓手上一顿,抿抿唇:“我会的。”

李沉秋哭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栗浓最后帮她理好衣襟,手指擦了擦她的脸蛋,最后搭在她的肩膀上,道:“你是有道缘的人,你曾说过,你在幼时就被一名道看中,要索你去看名山大川,只是不舍爹娘,难弃富贵,而不曾去。花奴,去看名山大川吧。”

两人就此作别,心里却都很清楚,‘不相见、隔山岳、两茫茫。’

栗浓希望她过得好,可栗浓又很清醒。李沉秋无依无靠,又生的那么美,这样的孩子做了道人,能有什么安生日子过?

马车在山路上摇摇晃晃,栗浓的头又痛起来,痛得想吐。

丰殷城少了个如樱桃一样的娇鲜小娘子,丰殷已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