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1 / 2)

惊时微微蹙起眉。

栗浓仔仔细细看了席若泽一眼,而后把手在胸口上按了按,她着实还有一些体虚气短,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才道:“好吧。”

随后席若泽又说了几句什么,栗浓答的漫不经心,席若泽于是嘱咐了两句让她多休息,便离开了。

他已经走了,惊时却还定定地站在哪里,目光炯炯。

栗浓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开口道:“你一直有话想说。直说吧。”

惊时坦言:“席郎君好像有自己的一批人,他们只为他所用,经常私下会面。至于究竟在做些什么,就连他那个心腹仆从也不知道。”

连阿及也不知道。栗浓听到最后一句才稍显惊讶一点,虽然表情还是那样,但按揉太阳穴的动作一顿。

惊时语重心长:“防人之心不可无。”

栗浓听到这句话,终于有一点忍不住了,她看了惊时一眼,惊时竟觉得她眼神有点失控,栗浓道:“还要我怎么防人?你不是一直在监视他吗?”

惊时一惊,他一直以为栗浓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他以为栗浓被席若泽迷了心窍,敏锐度大跌,才会忽视席若泽的隐瞒和阻挠。

可她竟什么都知道。

那她为什么还要容忍席若泽?

惊时忽然明白过来,栗浓答应席若泽养好身体再去拜访夫人时,是有一些失望的。

惊时惊疑地开口:“您想多给他几次机会?”

栗浓垂下眼,半晌才剔着指甲道:“不然,我为什么要装傻呢?”

他的不坦诚就像一根木刺扎进了指甲缝里,不很疼痛,但堵的心里不快活。

栗浓用力揪着自己的指甲,想,就算活剥了我的十根指甲,也没有这么难受。

她想要什么?逼问、暗访出真相来又有什么用,她不过是想听他自己主动说出来。他不愿意如实相告的所有,她都想听他一五一十地自己说清楚。

可他竟不肯。

惊时无话可说。栗浓竟然帮他说话:“再给他多一点时间吧。”

惊时疑惑,再多一点时间,他就能改性吗?还是再多一点时间,就能彻底不抱希望了?

惊时没有发话,退了出去。

栗浓独自一人坐了许久,屋里静悄悄的,但很闷。

她立起身,到窗边去推开窗户,风雨迎面而来,将她汗湿的发根吹得鼓鼓的,栗浓捋一捋头发,倚在窗边看院里,院里是墨绿浅绿的春光,拢在细雨里。

在客栈住着时,席若泽也曾这样推开窗户,俩人的脑袋一起挤在窗边,席若泽指着楼下长街的那头,道:“这样的细雨蒙蒙,这样的长街,我和你打赌,街头一定会出现一个打着油纸伞的美人。”

栗浓哼了一声:“我倒觉得一定会一个抱着书卷的、一身呆气的俊书生!”

最后谁也没有赢,雨越下越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栗浓苦闷地敲敲自己的头,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想起这桩小事。

似乎没有办法不想他,看见雨想起打赌;看见别的又会想起别的事。纠缠太多,已然难舍难分了。

难舍难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的这么不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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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脚步声响起了,他正由人引着,来到这个外人难寻的茶坊。

他怀揣着太多的大秘密而来,周子扬遗愿一般的嘱托犹在耳边,而心爱之人的倩影似乎正在眼前。

他一步一步坚定了信念,他要把真相公之于众;他要亲手摧毁那个丑恶的名门望族。

引路的仆从推开两扇门,席若泽在茶水滚腾茶烟袅袅茶香四溢中抬起头来,他对来人一笑,问道:“在下也想请问大师姻缘一事。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想问问,痣要长在哪里才最有福气?”

栗浓整日没有事干,困了就要午睡。

席若泽溜溜哒哒进了院子,惊时瞥了他一眼,心说:你这王八羔子还有脸来?便没搭理他。

席若泽对他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依旧溜溜哒哒地到了栗浓门外,只见原本应该在里头奉茶的婢女正守在门外。

席若泽一见,心里明白了七八,于是问道:“睡了有半个时辰没有?”

婢女道:“算来,正好半个时辰了。”

席若泽任重道远地长叹一口气,旁若无人地进了女儿家的闺房。

这婢女都是席若泽花钱买来的,别的本事没有,但装瞎的能耐一流。

席若泽推门而入,轻轻地掩上门,穿过屏风,床头的矮桌上放着半盏吃剩的杏浆,栗浓卧在榻上午眠,因为她嫌闷,纱帐只撂下来半面,遮了上半身。

席若泽轻车熟路地挑开帘子,推一推她的肩膀,道:“起来了。”

栗浓无须睁眼,迷迷糊糊地骂:“滚开。”

席若泽忍辱负重,开始叨叨:“你一直都这样,午睡时间长了,晚上便不睡了。可晚上缺了觉,又不得不在次日午间找回来。如此如此,循环不止,要睡也就得了,晚上一直熬夜怎么受得了?”

栗浓抖了抖手指,似乎想揍他,但是困得厉害,实在提不起拳头,于是充耳不闻,意识一沉,又要睡过去。

意料之中。席若泽提高了音量,把那一副睡觉论重新翻来覆去说了两遍,终于说烦了栗浓,她睁开眼骂道:“你就像只大苍蝇一样!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席若泽只是笑,非常浪/荡地低头在人脸蛋和额头上轻轻啄了啄,亲的栗浓怒目而视。

席若泽道:“哪有讨厌的苍蝇只在耳边嗡嗡,却不到脸上落一落的呢?”

栗浓忍无可忍,抬手在他肩膀上扇了一记,力道并不轻,席若泽更是夸张地呲牙咧嘴,但就不走。

栗浓终于崩溃:“欺不欺负人啊!不给肉吃也就罢了,而今竟觉也不让睡了!”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得不成,一面说一面推他:“你走!快走!”

栗浓又不是那种不能徒手掰开苹果的柔弱女子,席若泽被她锤了几记,吃疼不过;栗浓又心里憋着一股气,竟卯着劲把他赶出了门外。

席若泽被台阶一拌,踉踉跄跄险些摔到,而一抬头,门已经‘哐’地一声被合上。

此情此景,就连最会装瞎婢女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