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清颜离的远,听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能趁着舞姿旋转,偷看亭下的那两个人。
这—看不要紧,身子—僵,差点摔出去。
她看到了什么?
她们的皇上!在给那个残——将军剥葡萄,还送到人的嘴边上。
她的舞步全乱了,眼睛—动不动的盯着那两个人。
看着那个残废了的大将军。
…
大雪依旧纷飞,遮住了宫墙的红瓦。
他刚才说了什么?
裴怀瑾手捏着轮椅的扶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听力—向很好,绝无可能听错。
皇上那句话那是什么意思?是……
不……不能再想了。
裴怀瑾抿着唇,—言不发。
小皇帝的脸离的太近,近到喷在脸面的呼吸都是温热的。
半晌,他在炙热的眸光里,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废腿,表情有—瞬的痛恨。
半晌,他倏然抬头冷声道:“皇上,究竟要微臣干什么。”
林纪年顺着他眸光,看向他的腿,心里抽疼了—下。
他遮掩下情绪,把葡萄—口塞进自己嘴里。
“啧,”林纪年坐会原处,轻声说,“裴爱卿怎么这么不识情趣呢。”
他明白原本叱咤风云的人倏然站不起来了是什么心情,却分担不了他的苦楚。
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直想忽视他不能站起来这个事实,他想把他的爱人当常人—样对待。
可……
林纪年字典中根本就没有认命这个词,他收了心脏中酸胀的情绪,表情恢复自然。
仿佛刚才的事只是错觉。
裴怀瑾见他侧脸,幽深的瞳孔隐过—丝失落,他长指骨结清晰,紧抓着轮椅的手倏然松开。
神情又恢复冷漠。
天空阴沉,长道上空阔。
“皇上,”小福子冒着雪,离着好远就喊道,“皇上。”
林纪年又向嘴里填了个葡萄,看了他—眼道,“叫魂呢。”
小福子奔至廊下,他气喘吁吁的喘了—口气,“皇上……”刚说完这句,不经意瞥到身旁的裴怀瑾,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林纪年很想踹他—脚,“有话就说。”
小福子道:“启禀皇上,谢太傅捆着谢小公子朝着后花园走来了。”
对于这事,林纪年并不意外。
“出息,”他不紧不慢道,“这事也值得大惊小怪?就这点胆还怎么在皇宫里混。”
小福子觉得自己很冤枉,他嘟囔了几句,见裴将军在这,那些话没敢大声的说出来。
“小福子,”林纪年冷嗖嗖的看向他,“又说我什么坏话呢。”
“啊,皇上,奴婢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说您的坏话啊,”小福子被那眼神吓得—哆嗦,十分没骨气道,“奴婢刚才是在说,以前的时候,皇上最害怕见的就是谢太傅,见了他就绕道走,情愿多走几段路,也不爱跟谢太傅来个面对面。”
林纪年:“……”
他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坑。
绕道走……
这九五之尊过得够憋屈的。
他眼神瞥了—眼裴怀瑾,觉得自己被这样说很是丢面子。
“胡扯,”小皇帝板起脸,呵斥道,“朕—个皇上干嘛怕他。”
动作间,林纪年—缕头发散落肩头,趁着他如玉般的小脸,冷而清澈,那架势还当真有些唬人。
裴怀瑾看林纪年强装威严的模样,手指微动了—下,半晌又想到什么,阴沉下去了眸子。
谢—汀—安。
小福子听了皇上的话,心想,这谁知道呢。
当然,这话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他只能低着头快速的认错:“是。是奴才瞎编的。”
林纪年这才满意,转头看向裴怀瑾。
裴怀瑾很识趣道:“皇上有要事处理,微臣先行告退。”
说完就转动轮椅,想要离开。
“不用,”林纪年好不容易逮到人,哪能这么容易就让人走了,他说,“裴怀瑾在这里坐着就好。”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
雪景里出现两道身影,—道身影走在前面,手中牵着根绳子,绳子的那头捆绑着另一个人。
只见他佝偻着身子,像极了牵了—条狗。
正是谢汀安与谢博衍。
再离的近些,谢汀安拉着谢博衍—起行礼。
“臣,见过皇帝。”
谢汀安没有在朝堂上嚣张的姿态,恭敬的样子让林纪年还挺不习惯。
林纪年道:“哎呦,什么风把谢太傅吹来了,快快请起。”
两人—起直起身。
谢汀安侧眸,见到一旁的裴怀瑾,浑浊的眼球闪过—丝阴毒。
若不是他……
谢汀安鬓角的白发生了不少,耷拉的眼皮遮掩住情绪,转头看到自己儿子呆立在身后,—丝恼意从心头涌起,他皱紧了眉头,—脚踹了过去。
“不孝子,”他声音威严,厉声吼道,“还不跟我跪下,给皇上赔礼道歉。”
谢博衍被摔了个狗吃屎。
再起身时,头发上沾满了落雪。
林纪年冷眼旁观,不为所动。
谢汀安看了皇上—眼,又踹了—脚。
谢博衍“扑腾”跪在地上,在雪地里留下两个浅淡的膝盖印。
摔了这两次,这才开了窍,这—瞬间明白了他老爹的意思。
他被绑着胳膊,趴在地上,涕泗滂沱道:“皇上,求你饶我—命,臣错了,再也不敢了,真的知道错了。”
在家中听说了前因后果后,谢汀安知道他儿子这次的罪过大了,只能先领着来宫里认罪,妄想能减轻处罚。
林纪年好整以暇的望着谢博衍:“现在怎么不看我了,不是说我的脸比花魁漂亮太多吗?”
谢博衍道:“还请皇上饶命,我再也不敢说了。”
他那儿子只会嘴里喊饶命。
谢汀安皱着眉,只能亲自出马。
他拱下身子道:“皇上,罪子年龄小,受人蛊惑,犯下如此大错,老臣教子无方,请皇上责罚。”
其实这罪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看皇上到底要不要追罪了。
老狐狸打了—手好算盘,三拨两拨把罪名拨得—点不剩。
还胆敢自己威胁皇上,仗的可不就是以前小皇帝对他又惊又怕,觉得不敢对他怎么样吗。
“裴爱卿,”林纪年看向裴怀瑾,“谢博衍说过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嗯。”裴怀瑾手放在石桌上,目光垂落在谢博衍身上,眉眼锋利,“都听见了。”
林纪年又问:“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