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容衡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无非都是从利益与利益上出发——当然,即便在他与萧云疏的关系上,宴容从未用过这等思维想过他与萧云疏一次,却始终没有想到萧云疏这般舍得。
宴容的目光落在碎裂了却仍旧莹润的断镯上,仿佛在透过这镯子看着谁。
他方才听到淮扬说了,这等装着救命之药的玉器,就是萧氏的嫡系子孙,也不过就是有那么一两件,都是贴身带着的。
这样久,他也确实只见到萧云疏戴过这个玉镯子,没有见过旁的什么玉器,想来她恐怕确实只有这么一份翡翠散——可她却舍得在知道自己要出京去了之后,将这个玉镯子舍给了他?
匆匆忙忙送过来,没有一丝的犹豫;
就是方姑姑喊她回去的时候,她的脸上也没有半分的后悔。
这一份放到外头不知道会引起多少争端的萧氏顶级秘药翡翠散,就这样不声不响地送到了他的手里,若非是今日那燕无痕的死士给了他这般一击,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萧云疏的用心。
萧云疏又非神仙,她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纵使他觉得她与那狡猾的小狐狸极为相似,她也不可能就这样精准地算出来,他今日会遇到这般凶险、甚至可能丧命的事情。
宴容的大拇指上戴着一个看上去十分老旧的玉扳指,似乎在他思考着什么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地去摸索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半晌之后,宴容才回过神来,脸上种种神情都停了下来。
他沉默着,又小心翼翼将所有散落的药粉都重新收拢起来——他如今身上也并未带着合适的玉器,更不可能有什么上等的翡翠玉盒来储藏这些药粉,还不如将它们先放回到玉镯之中。
这一份翡翠散,宴容知道其重要性,无论他今日是否用到,萧云疏的这一份恩情他也已经记住了,但既然没有用到,他便还是完璧归赵的好。
想了想,碎裂的玉镯已经没有办法再修复了,但他认得一个巧手工匠,能够通过编制金丝的法子,将碎裂的玉镯重新编回一个完整的镯子。
但是这般一想,宴容又觉得不妥当,这玉镯之中还藏着重要的翡翠散,若是碰了洒了,那便可以说是将萧云疏的性命也碰了洒了。
这般一想,宴容反而打消了先前的念头。
他一下子吹灭了桌案上的灯,在一片黑暗之中,似乎决定了什么。
而回到自己屋中的淮扬还沉浸在惭愧汗颜之中。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个方才他忽略的大问题。
他刚刚自己也说了,这翡翠散乃是萧氏的嫡系子孙以玉器贴身带在身边的,从来不外传,几乎所有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物的。
所以这翡翠散怎么会到督主的手里?
这“萧氏的嫡系子孙”,如今能够接触到的,无非就是他刚刚还想到的,帮着钻研了毒药,救了整个两厂一命的那一位。
如今来京不过两月,就搅和得东宫一团鸡飞狗跳,算得萧衍连上朝之权都丢失了的端瑞郡主,萧云疏!
这东西必定是从萧云疏的手里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