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还请大人不要笑我。”
萧云疏歪歪头,眨眨眼睛。
她眼底没有了那云山雾罩的算计,只余一丁点懵懂少女的青涩,与她平常全然不同。
“小郡主记得是什么事情?”
宴容的指尖动了动,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一边抬手轻轻碰了碰萧云疏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背。
萧云疏喝了酒,脸上虽不红,手却一直在颤抖,宴容碰碰她的手背,发觉她这手凉的不行。
宴容知道萧云疏的性子,若是叫她这会儿回寝宫去,多半是不肯回去的,于是将她的双手笼到自己的手中,用大氅的大袖盖着,叹道:“夜里凉,小郡主怎么贪凉喝酒,回头吹了冷风,多半要头疼脑热。”
萧云疏不以为意地嘻嘻一笑。
她刚刚脑海里想的是为何会对这玉扳指觉得熟悉,也没注意到如今自己双手就被宴容拢在手中,想了想才说道:“我小时候爱玉器,我祖父又喜欢亲手打造东西,我便央求祖父教我,如何亲手雕琢玉器。
我人小力气也小,祖父也不好给好的料子我练手糟蹋,多用的是质地稍软的玉髓,其中有几块玉髓虽然不及翡翠贵重,但是颜色带一点儿春彩,做出来也很富贵,所以我格外钟爱。
我第一次亲手雕琢玉器,就是用的这春带彩的玉髓,做了一个玉扳指。虽然这玉扳指被我做的丑陋无比,但毕竟是我亲手第一次做的扳指,故而十分
喜爱。
后来我将扳指赠与从前一位故人,望他事事平安顺遂。”
宴容闻言,唇角带了点笑意:“后来呢?”
“后来……我也不知道了,恐怕受了许多苦,并不好罢。”
萧云疏的神情有几分沮丧。
“此话怎讲?那位故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宴容轻轻地握了握萧云疏的柔荑,而萧云疏却毫无察觉,想了想才说道:“说来惭愧,我并不了解,甚至连他姓名年岁也并不知晓。
这位故人与我也只见过寥寥几次,初见一次,离开的时候一次。他出身不好,做的也是下九流的事情,跟着班主到处漂泊唱戏,但他为人惊才绝艳,性子又傲,我说能为他寻个差事,也被他断然拒绝。
他那样的人,在那般世道里恐怕没有多少活路。我少时不懂,现在才后悔,觉得那玉扳指并不能够给他带来什么平安,说不定还会变成那些人争抢的财宝,引来杀身之祸。
后来我还拖人打听过他的消息,只是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回应,心里不免觉得遗憾,怕是我害他吃了苦,更怕他因为我的无知而丢了性命。”
萧云疏对旁人不假辞色,但少时在一片月色下愤然冷嘲过她的小戏子,后来也是在同一片月色下接过了她赠物离开的少年郎,到底能在她的心里留存两分浅淡的印象。
他是什么模样萧云疏已经记不清了,彼时她是萧氏金尊玉贵的女郎,从未与这样的人接触过
便是惊鸿一瞥觉得新奇,并无其余念头。
萧云疏其实已经很久不曾记得他了,但前些日子她梦到小时候的事情,竟也梦到了他,也许是心中挂念,否则他又怎么会入梦而来?
广陵有个说法,许久不见的人忽然入梦,便是魂飞魄散香消玉殒,倘若他当真死了,萧云疏的心中大抵还是有几分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