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雨点般的子弹泼风滚雨般劈头盖脑而来。英军在后方的火力远远没有正面防线上强,但上千支步枪和数挺重机枪在这种情况下自然给292团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乘坐在木筏上的士兵们血水横飞、惨叫不断,背后是滔滔大江,英军的火力又居高临下地凶猛扫射着,而正前方则是大片的地雷,这使得部队几乎是进退维谷。被射杀落水的士兵很快就被湍急的江水给冲得无影无踪。
团长张凤翙心急如焚,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让工兵进行排雷,部队再继续呆在木筏上只是白白送死,情急之下,他大吼道:“弟兄们,冲啊!”说完率先跳下木筏,舍生忘死地扑上岸。“为后面的部队打开通道!”张凤翙声嘶力竭地喊道,说完直接滚倒在地,在雷区里不停地翻滚。一个接一个被引爆的地雷在他的身下或近在咫尺的地方炸开,张凤翙霎那间血肉模糊,很快就瘫倒在地不动了。
副团长宋联奎和参谋长刘志洲顿时心如刀绞,两人急忙也跳下木筏,扑上岸。刚刚一上岸,宋联奎便一脚踏上一枚地雷,霎那间两条腿都飞上了天,顿时血如泉涌。刘志洲在爆炸的火球里连滚带爬地扑到张凤翙身边,摸了摸后连忙喊道:“团长还活着!”说完扛起张凤翙皮开肉绽的身体,正要走,刘志洲也踏上了地雷,立刻在火球中被炸飞了左腿,背上的张凤翙再次摔倒在地。
一营长龙世昌(苗族)泪流满面,他猛抬起头对身后的全营苗族士兵们喊道:“弟兄们!你们还记得副军长对我们说的话吗?”
士兵们忠心耿耿地喊道:“为苗族争光!”
龙世昌喊道:“冲啊!”说完跳进水里爬上岸,接连引爆四枚地雷后整个人被炸成了两截。后面的士兵们在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中视死如归地冲上去,顿时火球遍地开花,士兵们不断血肉横飞,一片又一片地雷在士兵们的身躯下被引爆。冲天的硝烟中,后续的292团其他士兵们在愤怒的吼叫声中源源不断登岸,踏着满是血肉的焦土,通过袍泽战友们用生命在雷区里打开的通道对城区内的英军展开猛攻。
团长的以身作则和一营付出的巨大代价,让292团二营和三营的官兵们血脉喷张,愤怒和仇恨使得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入曼德勒的东北部城区。整个城区霎那间杀声震天,英语的鬼哭狼嚎声陡然间此起彼伏。怒火中烧的士兵们奋力死战,在英军的西北方撕开了一道裂口,被杀死的英军在雨水和血水里交相枕藉。
当天夜里,正面的帝国军也对曼德勒发动了进攻,但进攻方式则是以喊话为主的攻心战。被帝国军士兵们用军粮救活的缅甸居民们趴在战壕里,对城里的缅甸仆从军士兵们不断喊话:
“国民军的士兵们!我们都是缅甸人呀!可是你们看看英国人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他们把我们赶到城外,用机枪扫射我们,不让我们进城,我们只能在城外淋着暴雨,被活活饿死。是中华军队救了我们,中华军队还分给我们粮食。国民军的士兵们,不要再给英国人卖命了,这些西洋鬼子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他们霸占了我们的家园和土地,搜刮了我们的粮食和财富,你们为什么还要帮助他们欺压同胞呢?投降中华军队吧!中华军队是帮助我们赶走英国人的!中华军队会把我们的土地和财富归还给我们的!”(缅甸仆从军此时的正式名字叫“缅甸国民军”)
喊话的都是缅甸人,喊出的语言也是缅甸语,喊话的内容更加是一针见血地动摇了城内缅甸仆从军士兵们的内心民族情感。听到这些喊话,缅军士兵们自然都军心动摇,人心思动。当天夜里,便有一千多名不愿意继续助纣为虐的缅军士兵悄悄跑过来投降。这个情况自然让威尔逊少将等英军气急败坏。在威尔逊少将的命令下,英军使用铁腕手段对待“试图背叛大英帝国”的缅军士兵,一夜之间处死了三百多名“密谋叛变”的缅军官兵。这样的镇压手段自然适得其反,使得更多的缅军官兵都怨气十足,英缅军之间也离心背德,互相不信任起来。
王欲晓、蔡锷、项崇周等人都一夜未睡。客观上讲,英军的顽强抵抗确实使得曼德勒非常难以在短时间内被攻克,严峻的事实让将领们都毫无睡意。后半夜三点多,勤务兵给将领们准备了简单的夜宵,主要都是缅甸当地菜肴。蔡锷是湖南人,很能吃辣,因此这几盘菜都放了很多缅甸当地的辣椒。
项崇周热情地道:“王老弟、蔡老弟,仗要打,饭也是要吃的。来来来,吃饱肚子再继续想这场战役吧。”
王欲晓和蔡锷都点点头,坐到桌子前。蔡锷夹了一筷子,顿时啧啧称赞:“好辣!不过辣得过瘾!这是什么辣椒?比湖南的辣椒更辣!”
王欲晓笑道:“不是吧?你个湖南人也会说辣?”他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顿时两眼泪汪汪,几乎要吐出来。项崇周哈哈一笑,递过来一杯清水。王欲晓急忙猛灌进嘴里,拼命地吐舌头抽气:“什么辣椒?这么辣!我只吃了一点点,就感到嘴里和喉咙都火辣辣地痛。”
项崇周笑道:“这是缅甸的特产‘米子椒’,非常辣,很多人吃一口就辣得脸红脖子粗。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我特地让炊事兵放了一点给你们提提神。”
“味道不错!”蔡锷呵呵笑着,又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辣得我神清气爽!”
“有了!”王欲晓突然间猛地一拍桌子。
“什么?”项崇周和蔡锷都纳闷地看着突然间喜形于色的王欲晓。
王欲晓兴奋得手舞足蹈:“我想起一个好办法对付那些堑壕里的英国佬了!你们知不知道刚刚结束的莫斯科战役,德军在战役中大量使用毒气弹,毒杀俄军不计其数。我们可以依葫芦画瓢呀!”
项崇周仍然不明所以:“可是,我们没有毒气弹呀?”
蔡锷则迅速明白了:“王兄,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想用这种米子椒来代替毒气?不错!这种缅甸的辣椒辛辣异常,我们可以把辣椒粉装在炮弹里发出去,肯定能炸起一片辣椒粉雾,躲在碉堡堑壕里的英军自然受不了。只要他们钻出来,我们的士兵就不会再拿他们没办法了。”
“没错!就是这样!”王欲晓两眼炯炯有神地望向项崇周,“副军长,米子椒多不多?”
“多得很!对于缅甸老百姓来说,这和我们家的胡椒粉一样都是家庭必备作料。”
“搜集这些米子椒需要一定的时间的,立刻命令部队去办!明天下午,发动最后进攻!”王欲晓一锤定音。
蔡锷又道:“我们还可以让飞机在城内抛撒传单,就说我们要动用毒气弹进攻。这样就能起到一种非常巧妙的恫吓效果,也许英军将信将疑,但是他们在尝到这种辛辣无比的辣椒粉后,必然在心理上以为是我们的毒气,肯定会对英军的防线起到一定的混乱作用。”
“是的!”王欲晓越想越兴奋,“就这么办!”他丢下筷子。
蔡锷和项崇周立刻丢下筷子,三个人饭也不吃了,急忙命令部队前往周围的缅甸人村庄搜集这种土造毒气弹原料。上万官兵和十多万华侨华人以及缅甸难民在接到命令后一起动手。
次日上午,雨水稍微减弱了不少。十多架帝国军的飞机冒着雨幕艰难起飞,盘旋在曼德勒的上空,随即抛洒下了大量的传单。传单上是英语和缅甸语:
城内英军和缅甸居民请认真注意,我帝国军为加快战事进度,因此决定在接下来的曼德勒战役中使用从德国进口的毒气弹。今天下午两点,我军会在曼德勒东北战线和东南战线上发射大量毒气弹。有鉴于人道主义精神,为了避免战火殃及无辜平民,请城内相关地区的居民立刻转移。同时奉劝城里英军,帝国军使用毒气弹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你们想要保住性命,请速度离开即将发射毒气弹的地区。
漫天飞舞的传单落入城内后,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城内霎那间一片混乱,全城居民在巨大的恐慌中急忙拖儿带女、扶老携幼地离开即将被毒气弹袭击的地区,而在英军士兵们心里也产生了巨大的阴影。英军总指挥部更加陷入了争执中。
“讹诈!这是赤裸裸的讹诈!”参谋长林德·史密斯少将气愤地道,“中国人无法攻克我们坚强的防线,所以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进行讹诈。他们试图通过这个可笑的谎言来诱使我们改变防线,动摇我们的整体兵力部署!我们完全可以不理睬!”
“可是,居民们已经引起很大的恐慌了,那几个中国人宣布要发射毒气弹的地方的部队也人心惶惶。”第七步兵旅旅长布鲁克林少将谨慎地道,“诸位,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德国人在莫斯科战场上使用的毒气弹,我们已经通过资料很了解了,毒气的威力是很大的,我们不能让士兵白白呆在那里送死。况且,中国人和德国人购买毒气弹,也是符合客观事实的。我们不能对中国人的警告置若罔闻,必须要采取措施。”
“哼!中国人就是在讹诈!”第八步兵旅旅长托马斯少将冷冷地道,“战场上哪有一方使用某个武器前还提前通知对方的?这分明就是中国人色厉内荏的证明!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毒气弹!只是想吓跑我们罢了!简直可笑!”
“我们必须要对部下的士兵们负责!这些棒小伙子们为了大英帝国而战,他们都是有父母妻子的,我们不能因为我们的武断而让他们白白地等着中国人把毒气弹发射到他们的头上!这是不负责的行为!我们会上军事法庭的!”第九步兵旅旅长怀特少将显得很冷静,“他们事先发出警告,也是是为了国际舆论。因为他们使用这种不人道的武器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他们事先已经提醒过我们了,是我们没有当真,所以造成那么多士兵被毒死。这样,他们就把责任一股脑全推到我们身上了!”
“这些该死的中国人!黄皮猴子!太狡猾了!”史密斯少将气不打一处来。
威尔逊少将深思了半晌,然后道:“不管中国人说他们要放毒气是真是假,但他们已经让我们军心不稳了。中国人声称他们要对我们的东北阵地和东南阵地发射毒气弹,驻守在那里的士兵们都很惶惶不安,如果我们不下令后撤,士兵们就会认为我们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况且,我们也没有德国人的那种防毒面具。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爱惜我们士兵们的生命。这样吧,命令那几个阵地上的部队,后撤三分之二。现在,我们也只能采取这种权衡措施了。”
时间慢慢走向了中午。帝国军的阵地上,一排排步兵炮、迫击炮都蓄势待发,装填了新式药粉的炮弹亮晶晶地堆成一堆。炊事兵部队开始烹煮饭食。蔡锷走到阵地上的一个高地上,对炊事兵们问道:“我们还有多少粮食?”
炊事兵面色难堪地道:“差不多还有这一顿了。后方的粮食要到今天夜里才能运来。”
蔡锷厉声道:“你给我大声说出来!”
炊事兵急忙大声道:“报告参谋长,我们的粮食只有这一顿了!”
蔡锷目光如炬地望着周围人山人海的士兵们:“士兵们!你们都听到了吗?我们只有这一顿饭了!吃完后,把饭盒都给我扔了!把锅都给我砸了!粮食,就在你们前面的这座城里!我们要破釜沉舟,决一死战!”
士兵们霎那间发出滚雷般的怒吼:“破釜沉舟!决一死战!”
蔡锷又大步走到不远处的侨民们和难民们面前:“同胞们!缅甸的百姓们!你们都听到了吧?我们只有这一顿饭了!吃完之后,就没有粮食吃了!如果你们想要吃饱饭,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活活儿子,就要和我们的士兵们一起杀进曼德勒城里!”
“明白!”侨民们和难民们的眼中都闪耀起火光。
“开饭!”蔡锷猛一挥手。
半个小时的就餐时间结束后,吃饱喝足的士兵们都一起扔掉手里的饭盒和餐具,炊事兵们犹豫了一下,都不忍心,还是狠狠心地把做饭的大锅在士兵们面前给砸得粉碎。
蔡锷看着士兵们:“破釜沉舟!决一死战!”
士兵们怒涛高喊:“破釜沉舟!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