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10月30日,新西伯利亚西北处荒郊,中俄边界,当地时间下午4时。
暴雨滂沱,黑云低垂,白昼如夜。
此时乌拉尔山以东、鄂毕河以西的这片土地在俄罗斯帝国境内实际上已经游离于半独立的状态,由帝国扶植起来的俄罗斯孟什维克党势力控制了当地大半地盘,孟什维克红军和俄军在当地不断展开犬牙交错的争斗,而帝国的势力也无孔不入渗透进这里,使得当地局势错综复杂。笼罩在倾盆雨幕中的新西伯利亚市郊区,泥泞肮脏的道路上,一队身穿雨衣、头戴钢盔的帝国军士兵正凶神恶煞地挥舞着枪托和刺刀,驱赶着一大群衣衫褴褛、神情惊恐不安的俄国人向帝国境内前进。冰冷的雨水和更加冰冷的刺刀让这些鼻青脸肿、饥肠辘辘的俄国人无不瑟瑟发抖。对于因为体力耗尽或者道路泥泞而滑到在烂泥里的俄国人,旁边监督的帝国军士兵立刻毫不客气地上前拳打脚踢,俄语的惨叫声和求饶声在呼啸的雨声中此起彼伏。
不远处的一块干净的地方,帝国陆军第三集团军第30军军长黎玛中将在黑色的雨伞下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然后问旁边的副官:“多少个?”
“六百多个,都是俄国孟什维克红军在作战里陆续抓到的俄军俘虏。我们用足够装备两个营的武器装备才和孟什维克红军换来的。”
“按照计划行事。等一下让他们换上俄军的制服,然后带到国境线我们这边的某个地方统统都照相机准备好了吗?记得到时候再弄一批俄军的武器作为‘证据’进行对外展览。还有,这件事一定要绝对保密,泄露半点风声者,一律以叛国者论处。”
副官一头冷汗:“请军长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
说话间,负责押解的第30军宪兵部队已经把这批俄军战俘尽皆驱赶进了一小片树林里。为首的少校军官用生硬的俄语命令道:“你们,立刻穿上这些衣服!”随着他的话语,看押的宪兵们不断将一套套俄军的制服胡乱地抛掷向了早已经被雨水淋得脸色发青的俄军俘虏们。
俘虏们喜出望外地哄抢着,争先恐后地将这些没有淋湿的干燥衣服拼命套在自己早冻得冰凉的躯体上。
几分钟后,少校面无表情地摆摆手。在他身后待命的一队机枪手们心领神会地在俘虏人群的四周架起了五六挺马克沁重机枪,同时子弹上膛。看押俘虏的宪兵们也齐齐端起步枪。
正忙着穿衣服的俄军俘虏们顿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架势给惊呆了。足足楞了好几秒后,猛然间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情的俘虏们发出了肝胆俱裂的绝望叫喊声。随即,所有的马克沁重机枪和步枪一起喷射出震耳欲聋的射击声和刺眼的烈焰。雨点般的子弹立刻把所有的俘虏淹没在了惨叫声和血泊里。
俄罗斯帝国首都,圣彼得堡,当地时间10月31日夜里7点整。
黑沉沉的大街上,一辆华丽的马车急匆匆而过。坐在车里的俄国外交大臣拉姆斯多夫伯爵神情庄肃、一言不发,陷入深邃的沉思中。最近几个月来,拉姆斯多夫伯爵和尼古拉耶维奇大公算得上是整个俄罗斯最忙的两个人了,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一直殚精竭虑地整顿军队,拉姆斯多夫伯爵则一直忙着在国际外交上为俄罗斯四处奔走寻找盟友。除了这两人外,那些毫无危机意识的王公贵族们仍然是整天吃喝玩乐、醉生梦死,他们要么根本就不相信战争会爆发,要么则是怀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在进行最后的狂欢,真正忧国忧民、有责任心的人在俄罗斯高层内已经是寥寥无几。就连沙皇尼古拉二世,也整天和那个神棍拉斯普京鬼混在一起,沉醉在“神秘主义”不能自拔,国政大事都交给了那个强悍而随心所欲的皇后。
想到这里,拉姆斯多夫伯爵叹了一口气。这几个月来,他在国际政坛上不断奔走呼号,试图用外交手段化解这场隐隐已经逼近过来的巨大危机。德国和奥匈帝国明显都是不怀好意,两国正在俄国边境地区大肆增兵;意大利和奥斯曼帝国则在忙着争夺北非、南欧的地盘,意大利对俄罗斯没兴趣,也不可能帮助俄罗斯,毕竟意大利和德奥是铁杆盟友;奥斯曼虽然和意大利关系恶劣,但由于俄罗斯在近百年来强占了奥斯曼北方的大片领土,因此奥斯曼虽然很畏惧俄罗斯,可也绝不可能和俄罗斯化敌为友,毕竟两国积怨很深。至于西班牙、葡萄牙、荷兰、比利时、罗马尼亚、保加利亚、瑞士、瑞典挪威联合王国,都采取了置身事外的中立,不愿意卷入俄罗斯和德奥的矛盾里,也不愿意为了俄罗斯而得罪强大的德奥;唯一让拉姆斯多夫伯爵感到欣慰的是,英国、法国的态度比较鲜明,两国信誓旦旦地宣称俄罗斯一旦遭到他国的进攻,英法两国一定义不容辞地竭尽全力帮助俄罗斯。可是英法两国承诺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在经过事实检验前也是一个未知数。
拉姆斯多夫伯爵还试图和美国缔结联盟,但美国人也采取了中立态度。美国人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美国本土没有遭到威胁,孤立主义盛行的美国是不会轻易参加战争的,因此美国暂时也会隔岸观火,不会为了大西洋彼岸且位于亚欧大陆北部的俄罗斯而两肋插刀。
环顾四周,俄罗斯竟然没有几个可靠的朋友,基本全是虎视眈眈的敌对国家或不可靠的酒肉朋友。这个现状不得不让拉姆斯多夫伯爵感到心寒,同时也更为自己的祖国感到担忧。
再想想俄罗斯的主要三大敌国:德意志帝国、奥匈帝国、中华帝国,拉姆斯多夫伯爵更加感到心头发冷。此时的德奥两大帝国,都是欧洲大国,奥匈帝国的国土面积在欧洲仅次于俄罗斯,德国的国土比法国还大,紧随之后排名第三,而且德国陆军的战斗力早在普鲁士战争里就震撼了世界。这两大强国联合进攻俄罗斯,就足以是俄罗斯的噩梦了。如果再加上东亚新崛起的中华帝国,那俄罗斯简直是在劫难逃。拉姆斯多夫伯爵不得不承认,中华帝国的国力和潜力都异常雄厚,这么一个国土面积世界第一、人口总数也是世界第一的庞然大物,就连俄罗斯都不得不甘拜下风。拉姆斯多夫伯爵不由想起拿破仑曾经说的那句话“中国是个沉睡中的雄狮,一旦醒来,将震撼全世界”。而如今,这个可怕的东方帝国已经彻底觉醒了,并且展开一系列的报复。谁在它虚弱的时候进行侵略和掠夺的,此时必然遭到它的全面复仇。拉姆斯多夫伯爵感到不寒而栗,因为他知道,近代百年来,欺凌中国最严重的国家,恐怕非俄罗斯莫属。当初俄罗斯像个贪得无厌的野兽一样鲸吞蚕食中国的北方国土,所有的俄罗斯人只知道为俄国向远东的扩张而弹冠相庆,谁能想到,当初埋下的祸根已经开始结成了苦果,俄罗斯人将不得不自食苦果,在心惊胆战里等待着中国的报复。
拉姆斯多夫伯爵知道此时后悔也没有用了,他暗暗安慰自己,中国已经收复了当初被俄罗斯霸占的北方国土和中亚领地,并且还狠狠勒索了俄罗斯一大笔战争赔款,中国应该已经满足了吧?不会再得寸进尺了吧?尽管拉姆斯多夫伯爵在心里一直竭力寻找各种理由来试图证明中俄两国不会爆发战争,但最终,他不得不承认那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唉!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只能祈祷时间能再延迟一点,让俄罗斯准备得再充分一点,同时也希望英法两大盟友能够言出必行吧。拉姆斯多夫伯爵叹息道。
马车停止了颠簸,停在了伯爵官邸前。拉姆斯多夫伯爵正要下车,一名满脸惶然神色的外交官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伯爵阁下,中华帝国全权公使杨儒和驻俄大使胡惟德两人已经等待多时了。”
“什、什么?”拉姆斯多夫大吃一惊,他心头一阵惶恐,“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他知道这件事根本没办法自欺欺人,只能面对凶多吉少的现实。这个杨儒和胡惟德此时突然造访,恐怕不是带来什么好事的,难道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态,拉姆斯多夫走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