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贺佳儿很是紧张,临入雅间前,陈见萱再一次轻声:“佳儿,五殿下性子温和,你不必怕,五殿下问,你如实答就可。”
贺佳儿胆怯的低下头,极小声地道:“表姐,我知道了。”
陈见萱见长孙明几人并不拘谨,落落大方地同长孙明见礼。贺佳儿头也不敢抬,见罢礼便低着头藏在陈见萱身后。
贺佳儿这般模样,一是因她第一次私下见这等身份的年轻男子,二是因知道今日来这是因何。
“陈姑娘、贺姑娘请坐。”长孙明温声,陈见萱同她说过,这一位先前同苏语儿相熟的姑娘姓贺。
陈见萱福身回礼,带着贺佳儿坐下。
“喝点茶吃点东西。”长孙明将案上的糕点往贺佳儿面前推了些。
贺佳儿闻声,怔怔抬头,胆怯而小心地看长孙明。
许久都没听得贺佳儿应声,陈见萱见贺佳儿看长孙明看得呆愣,轻咳一声,低低提醒:“佳儿,不得无礼。”
贺佳儿这方回神,垂眸掩下眸中惊羡,心中震颤,京中盛传长孙明男生女相倾国色,容色远胜后妃中最貌美的宛贵妃。
她不曾见过那位貌美病弱的宛贵妃,只觉长孙明这般容色,无人能及,尤其是长孙明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眸,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眸,世间最美的宝石也不过如此。
长孙明生得实在太过好看,为男子是顶顶好看的少年郎,只一眼便能夺了女儿家的心,若为女子便是倾国城的美人,男儿自当见了求之。
她面上烫红:“臣女、臣女失礼,请殿下恕罪。”
“无事,我听陈姑娘说,你同苏家的苏语儿姑娘先前是好友。”长孙明直接问话。
贺佳儿眼眶红了些,苏语儿是她的好友,如今家遭变故,陷入泥潭之中,她心中岂会不难受,只是,苏语儿现下是奴籍官妓之身,她与苏语儿再不能有交集,她低声:“臣女先前同语儿是好友。”
“那你先头同苏语儿应该时常见面吧?”长孙明的声音一直很温和,她怕声音大些就将胆小的贺佳儿吓到。
“以往是时常见的,一两日便见一次,”贺佳儿细细想,“自今岁花朝后,见的就少了,细细算来,大抵是一月才见上一次。”
一直没说话的裴修突然开口:“怎么突然就少见了?”
贺佳儿这才看裴修一眼,其实一进雅间她也看到了裴修李翊二人,陈见萱都同她说了,今日会见三人,但极好辨认三人的身份,容色最出众生得一对浅琥珀色凤眸的是五皇子,衣着最华贵,桃花眼略显轻佻的是北李李家嫡幺子李翊,另一位年轻公子则是二人的好友,松鹿书院现下最出众的学子裴修。
“语儿家中似有些事,总说不便相见,便是见了,也同以往不一样,每回都是匆匆回家。”贺佳儿答。
花朝是端午前三个月左右,渤州贪污案是四月底发现的,苏家命案在端午,按理说花朝到端午前的这段日子,苏家也没事才对,不影响两个人见面。
长孙明想罢,问:“端午前,你们有见过吗?”
贺佳儿点头,她也没想到那次竟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端午前一日,臣女去苏府给语儿送五彩丝和香囊,见到了语儿,因她近来都不见臣女,臣女便没有事先告知,直接去的苏府,便在苏府花园同语儿见了,只是……”
长孙明见她许久没下文,忍不住问:“只是什么?”
贺佳儿沉默下来,许久后方道:“语儿看起来很害怕很奇怪,眼睛很红,一定是哭了很久,收了香囊和五彩丝,便让臣女先回去,没有留臣女小坐,甚至都没同臣女说几句话,她好像还急着去见谁做什么事。”
她想了想,又道:“语儿送臣女出去的时候,遇见了苏夫人,苏夫人的样子也很奇怪,以前见苏夫人同语儿很是亲昵,那一日苏夫人却很冷漠,语儿见苏夫人时面色特别难看,两个人好像突然从母女变成了冤家。”
…
贺佳儿陈见萱等人走后,李翊方道:“渤州赈灾银贪污案,大理寺四月二十九才发现,当时也还没查到苏侑身上,苏家也是一家老小死了,大理寺才上的门,后头才抄的苏家定的案,当然也有可能,苏侑自己先知道了,准备先死个干净。”
“按贺家姑娘所说,苏夫人估计也有问题,既然问不出苏语儿的话,许可以从苏夫人身上去查,只是苏夫人也死了。”裴修道,想了想,又道,“府上夫人和小姐有异,苏家下人自然也能觉出不对,下人身上应当能查出点什么。”
李翊扇开紫檀扇,挑高了眉:“早死绝了,要还有,这案子至于这么棘手吗。”
长孙明听不明白了,卷宗只说苏家死的只剩一个苏语儿,苏家下仆之事并未说。
李翊也是因为长孙明要查这案才去了解的,道:“苏家被抄,苏家家奴全被充了南下发卖,好巧不巧,还没卖出去,押着苏家几十个家奴的船烧了,苏家几十个家奴,没活下一个。”
长孙明裴修齐齐惊愕看李翊。
李翊无奈摇头,阖起紫檀扇挑着案上的葡萄,现下这等时节,葡萄已是稀罕物:“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这便是灭门案了,苏家怕是给谁顶罪,苏语儿若真知道些什么,应当也活不久。”
长孙明一滞,忽地想到:“苏家若真是替人顶罪,那人心狠手辣到苏家家奴都全处理了,又怎么会留一个苏语儿下来,不应当是最先处理了漏网之鱼苏语儿吗。”
裴修认同:“那人既不杀苏语儿,那便是,苏语儿于那人来说还有用?”
李翊轻咳两声:“也不是我瞧不起人,只是,苏语儿恐怕真没什么用,一个普通官家姑娘罢了。我承认苏语儿确实有几分姿色,能让些没见过世面的男人动心,但,美人于上位者来说,从来都是不缺的,苏语儿的美不足以令人痴迷。”
他说着看向长孙明:“起码得有阿明一半好看,才能担起祸水之名。”
裴修面色一沉,抢了李翊的扇子当头打李翊一下:“胡说八道什么。”
李翊吃痛,捂额怪道:“你个没见识的乡巴佬,本少爷说的都是实话。苏语儿确实好看,可我家比苏语儿好看的婢子都多了去了,不说苏语儿和我家婢子,京中美人我几是看遍了的,哪家姑娘生得好,我还不知道吗,也就阿明不是个姑娘,没法比,阿明要是个姑娘,我就娶了。”
长孙明嘴角一抽,往李翊嘴里塞了块糕:“谁家姑娘会想嫁给你。”
李翊拿下嘴里的糕点,不满:“想嫁给我的人多了去了,你不想嫁给我?”
裴修又是一扇敲上去:“又胡说。”
李翊气得抢回扇子,打回去,扭头看长孙明:“哥哥对你这么好,你竟不想嫁给哥哥?!”
长孙明很是无奈,只好道:“哥哥,我又不是女子。”
李翊一蹙眉,道:“对哦。”他纠结什么。
几人聊罢刚出雅间门,却又见陈见萱回来。
陈见萱同长孙明见了一礼,道:“臣女表妹方才见五殿下时紧张,一时忘记说了,先头苏语儿是有门婚约的,后来不知怎的,在花朝之后就退了婚约,这婚约并没有定下太久,也还没对外传出去,所以外间并不知苏语儿曾许过人家。”
长孙明想起姬珏:“是姬家吗?”
李翊倒是明白,苏侑死前虽为户部侍郎,不过苏家并无根基,苏侑也是去年才升上去的,原先不过是五品户部员外郎,在这最重门第的大周,苏家真算不得大户,他道:“以苏语儿的身份来说,入姬家,至多是个贵妾,这婚约不可能是姬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