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明一怔,长孙无境说起这话时,不大像是说自己的孩子,倒像是说几个没用的人,语气透着极重不屑。
皇族父子情竟薄弱至此吗?
长孙无境对自小在身边大的康王端王尚且如此,又岂会对她一个外头养大的乡野便宜儿子有几分真心。
想到这,长孙明略微低下了头,并没有再接话。
长孙无境瞧出长孙明的不自在,哼笑一声,又道:“那几个整日作弄些小打小闹的挠痒事,一点水花都掀不起,若非是朕的儿子,真当丢在人堆里都没人看一眼。只有太子还可,也便只有太子同朕相像。”
长孙明知道长孙无境说的不是样貌,不过便是只说样貌,几个皇子里,也只长孙曜同长孙无境长得相像。
长孙曜同长孙无境生得太像了,尤其是眼睛,几无差别,除外,二人神态气质也十分相似。
也正因如此,长孙明并不会对长孙无境抱多大的希望。
长孙无境看出等不到长孙明接话,便直接道:“朕要的是,你同太子比,明白吗。”
谁敢同长孙曜比,便是长孙明再怎么不知朝局,现下也明白,谁也不能撼动长孙曜的储君之位,皇子王爷可以有无数个,但太子只能是长孙曜,她入京,从没想争抢什么,更不曾想过储君皇位。
她不知长孙无境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图,也不敢看长孙无境:“儿臣不敢。”
长孙无境哼笑一声,眼眸微阖些许:“怕什么,康王端王他们便是明面上恭敬,私底下不还是抢着争着,恨不得明日就将太子拉下来,身为长孙家的子孙,岂会没有争权夺嫡的,朕不是让你安分守己,是要你好好同太子比上一比。”
长孙明嘴角微微抽了抽,越发觉得诡异,长孙无境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管,怎么同她说这些,长孙无境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父皇放心,儿臣只想同母妃好好过,旁的不会奢想。”长孙明硬着头皮说,希望长孙无境万不能误解了她。
长孙无境唇角浮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晓得长孙明在装傻,倒是不多说这事了,只端了茶盏。
长孙明犹豫着,咬牙再一次提松鹿书院之事:“儿臣想好好学圣贤之道,松鹿书院……”
长孙无境听到圣贤之道,忍不住笑了,方端起的茶盏复又放下:“圣贤之道?”
长孙明微顿,被迫停下。
“一定要去松鹿书院?”长孙无境问。
长孙明答:“儿臣要去。”
长孙无境指尖落在茶案,一下又一下,目光落在长孙明浅琥珀色的眼眸上,这双同宝石一般的浅琥珀色眼眸,真真是少见得很。
长孙明避过长孙无境的视线,受不了这等诡异气氛,提起户部之事,问:“儿臣若是将户部之事理清了,父皇是不是能同意儿臣搬出东宫,去松鹿书院学习?”
长孙无境指尖微抬些许,探出些许,便又止了,良久后,他将一块玉牌掷入长孙明怀中,却是只道:“好好处理户部之事,将事情做漂亮。”
长孙明怔怔接住,玉牌之上是一个境字,这是长孙无境的玉牌。
“若要刑部都察院配合,拿着玉牌便可。”长孙无境道。
长孙明不好拿这玉牌:“这玉牌,儿臣拿着似不妥。”
“给你便拿着,一块玉牌罢了。”长孙无境不甚在意,末了补一句,“玉牌,朕有两块。”
长孙明抬眸,对上长孙无境的目光,后背又是莫名一凉,她不好再多说,只想赶紧离开:“是,儿臣明白了,父皇若无旁事,儿臣便先退下了。”
“急什么。”长孙无境淡淡道,旋即唤高范。
长孙明偏过脸,不看长孙无境。
高范捧着托案入偏殿,恭恭敬敬地立在长孙明身侧,托案上头是碗冒着热气的药。
闻到药味,长孙明很是一怔,这气味同她平日所喝的用于压制吃了辣椒后起的红疹子的药一样。
“喝了。”长孙无境幽深黑眸难辩其意。
“这是……”长孙明不知该怎么问。
长孙无境眼眸微挑,只道:“给你的。”
长孙明突然反应过来,先头长孙无境说的那一句不能吃便别吃了是什么意思,长孙无境知道她吃不得辣椒?她怔怔看长孙无境。
长孙无境倚在圈椅,神色淡漠轻松,只一双眸子,幽深难辨,他见长孙明看向他,嘴角微微翘了些许:“要宛贵妃来喂?”
长孙明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犹豫片刻,慢慢将药喝了。
长孙明没想到刚回来就碰到长孙曜。
与身旁只跟了一个顾奈奈的她不同,长孙曜前后簇拥着许多宫人,单是前头引路的执灯宫女便有六名,后头还跟着捧着香案等物的内侍宫女。
她不去管跪下恭迎长孙曜的众宫人,直接踏入东宫正门。
恰是里头撞出一个身形高大毛头侍卫,傻愣愣地撞在长孙明右臂,长孙明面色一变,又因着才顾婉那处用的晚膳,毫无防备摔下地。
顾奈奈赶紧蹲下扶长孙明起来,她晓得的,长孙明便是一吃辣椒等物,身子便受不了,得用药养一二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