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局中之局(1 / 2)

催眠局中局 王健霖 5876 字 2021-02-11

<ickeditwidthbackup="50%"css="blht"data-ckeditid="ckeditor360246201588656842435"data-der-atsid="5527c1c8aae2dfbe056a5f40fd2fed05eb0fac5983eb"data-der-srcbackup="iges36024620png"src="rbook_piew_ebook_pic480250967480250967482820200520090623iges36024620png"style="width%heighttoborderne">

要懂得一个男人很难。是战士,是懦夫,或者在他心里住着一个闹别扭的小男孩。

要懂得一个女人同样很难。是蜜蜂,是毒刺,或者在她梦里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小女孩。

【1】

车子驶入隧道之后,陈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他的手仍然抓着方向盘,脚悬在油门上方。他的眼神呆滞,麻木地看着前方。

陈突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

他想起了文彦博在课上催眠那个学生的场景,那个男人居然利用水滴声做到了瞬间催眠。陈不得不承认,他并没有留意到水滴声,而亲眼见证了文彦博催眠许杏儿,他自己也开始相信催眠……

他忽然想起了文彦博跳车逃亡的身影……

他想起了文彦博在走进烂尾楼之前,曾经问过他:“现在你相信催眠了吗?”

他想起了文彦博每次在下车的时候,都会嘱咐自己:“开车的时候小心一些。”

最后,他想起了文彦博在课上播放的那盘录像带。

“一个睁大眼睛的男人站在中间,他的背后似乎是一条隧道,单调的墙壁飞快地向后移动,就好像这个男人正在一辆敞篷车上,而这辆车正在隧道中疾行,然后有人以男人的面孔为中心录下了这段视频。

“男人的长相很普通,但却透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气质。他的眼睛睁得很大,而且瞳孔有些涣散,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另外,他从始至终没有过眨眼这种生理行为。”

陈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段录像的内容,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录像带里的男人有些眼熟。

咦,原来他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吗?

陈感觉自己的世界变成了一段录像,有些模糊,色调也有些杂乱。

而他是录像的主角。

“录像内容到了最后十秒钟终于有了变化,似乎是这辆车子即将开出隧道,陈的身后终于不再是单调的隧道场景,而是逐渐变得明亮,直到整个屏幕都充斥着刺眼的白色。在陈的面孔尚且能够勉强看到的时候,他忽然闭上了眼睛。”

陈闭上双眼,同时用力踩下了油门。

车子猛地加速,冲向地狱。

咣!

【2】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天空,穿过大海,穿过街道,穿过红房子那扇布满灰尘的窗……

落在了父女的身上。

文彦博的哭声悲伤、凄惨,还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然后悄悄有了变化。

他抽泣着,身子也跟着颤抖,但眼中的担忧和心痛已经逐渐变成了恨意……

文彦博哭得像笑,也笑得像哭。

【3】

要懂得一个男人很难。

是战士,是懦夫,或者在他心里住着一个闹别扭的小男孩。

要懂得一个女人同样很难。

是蜜蜂,是毒刺,或者在她梦里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小女孩。

谭依依熄灭了木屋的灯,并且将门反锁,然后她跪坐在冰凉的地上,抬头望着墙上的照片,忽然发现自己花了一辈子的时间也没能看懂那个男人。

幸运的是,他同样也没能看懂自己;不幸也是如此,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懂得自己。

谭依依很喜欢谭姨这个称呼,因为当别人这样称呼她的时候,会让她想起自己的名字,而不至于迷失成为一具忘记自我的躯壳。

她爱上许震实在太久了。

谭依依解开一直盘在脑后的头发,瞬间烦恼丝倾泻而下,已经长发及腰。或许是觉得裙摆束缚得太紧,她双手用力一撕,顿时紧绷的长裙变得宽松起来。

此时此刻,月光之下的谭依依已经焕然一新。

她像是一朵黑色的莲花,在夜里泛着凄美的光泽。月色抚平了她的皱纹,就好像岁月也被她的美丽而震慑,逐渐倒流,最后让她变回了一个少女。

那一年,许震仍是少年,谭依依仍是少女。

已经没有人知道,他和她的相识,甚至要早于虞小青。

“班长,你这么做事有点不太仗义吧?不就是逃了一节课嘛,反正昨天老班又不在,用得着你千里迢迢赶去打小报告?”少年穿着白衬衫,脖颈的扣子松开了两颗,他的表情透着骄傲。

少女专心做题,没有说话。

气愤的少年一把抢过少女手里的钢笔,然后狠狠扔在地上,顿时墨水四溅。

直到这时少女才终于抬起头来,她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一片木然。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只是盯着少年的眼睛。

就像是两只斗气的公鸡,他和她互相瞪着对方。过了许久,少年终于率先败下阵来。

他觉得有些丢脸,于是愤愤地坐回最后一排,跷着二郎腿望向窗外。

少女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捡起钢笔,发现笔尖已经弯了,笔身用来装墨水的地方也碎掉了。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她,罕见地皱了皱眉,她将钢笔放好,然后又弯下腰去处理地上的墨迹,还不忘和周围溅上墨汁的同学说抱歉。

这一切被少年看在眼里,异常不适。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就是不喜欢那个虚伪的班长。

这世道就是如此,学渣往往看不上学霸。

放学的时候,少女背着破破烂烂的书包离开,少年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忽然发现她马尾辫上的发卡又旧又丑。

她的家境应该不是太好吧,但那支钢笔一直被她珍惜得很好,貌似每次用完都会仔细地擦一擦。

唉,我怎么会注意到这种事情,真是有病。

少年觉得自己不仅有病,而且病得不轻。他居然偷了老爸的一支“英雄”,第二天递到了少女面前。

“喏,赔给你的。”

少女看都没看,依然在专心做题,她轻声说道:“如果我不把你逃课的事情告诉班主任,对其他安心上课的同学不公平。”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我错了行不行?”

少女重回缄默,一言不发。

少年把钢笔往前挪了挪:“这钢笔你收下吧,就当我赔礼道歉了。”

少女轻轻摇头。

“你不要我可扔了啊!”

还是不说话。

少年气愤地把钢笔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然后摔门而去。

少女面不改色,但她突然发现自己遇到了一道难题,怎么算都解不开。

当时的谭依依并不知道,许震其实从那一刻起,就成了她一生解不开的难题。

谭依依看着照片里的许震,神情哀伤。可是看着看着,旁边的那个女人,还是难免进入了她的眼中。

虞小青。

或许她没有出现的话,自己已经和许震在一起了吧?

少女考上大学的那年许震没考上,可笑的是,考上的人因为家境贫寒而上不起,没考上的人却因为家境富裕而沾沾自喜。

少女的父亲患有绝症,整日靠着医院开的药续命,家里为了负担医药费已经倾家荡产,所以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必须要自己来挣。

十八岁的少女挺直腰板,放下书包,扛起了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责任。

她当了一名家教,毕竟读书是她的特长。

出乎意料的是,她的第一个学生……居然是许震。

谭依依的眸子里有月光流转,倒映出往昔难忘的一幕幕。

雨夜,上完课后,她冒着雨回家,许震在母亲的强烈要求下追了上去,打着伞送了一路。她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意气风发的少年表示要帮她解决所有问题,她却说:你连个大学都考不上,凭什么帮我?

一年过后,少年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拿着录取通知书在她面前显摆说:学姐,这下对我刮目相看了吧。她只是瞪了少年一眼,什么也没说。

少年逐渐长成了男人,他的心思依然不放在学习上,天天动着歪心思。他说他爸是商人,他这叫子承父业。

少女也逐渐长成了女人,她的心思已经不能全部放在学习上,因为家里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

大概就在那个时候,女人开始帮助男人打理一些事情,算是各取所需。

一眨眼,五年过去了。

男人的事业已经小有成就,还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转眼两人就要结婚了。

女人对此没什么反应,只是把马尾辫盘了起来。

这一盘,就是一辈子。

虞小青死得很早,谭依依也逐渐发现许震的生意越做越大,自己已经帮不上什么忙。她提出过离开,却被男人留下了。

他说,你就当我是习惯了吧。

谭依依一时心软,从此把自己的青春、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许家。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虞小青已经死了,许震迟早会忘掉那个女人。可是她没有想到,有些人,死后才真正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

虞小青死后,许震的性情变得越来越古怪,就连家里的两个孩子也有着与同龄人不符的心智。

谭依依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她亲眼目睹了这些变化,心中头一次产生了一丝恨意。

即便之前许震和虞小青结婚的时候,她也没有恨任何人,她只是觉得有些酸苦。

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奢望过什么。

可是当她看见许震变得郁郁寡欢,却突然有些恨起了虞小青。

是那个女人毁掉了许震的生活。

恨意就像是毒品,一旦缠身,再难摆脱。

许震心中系念着亡妻,多年来未曾碰过谭依依哪怕一根手指。谭依依也了解许震的想法,把自己打扮得尽量保守,甚至说是苍老。

她知道自己必须如此,否则总有一天当许震无法控制自己,一定会把她从自己身边赶走。

谭依依就像是许震的影子,她作为一个附庸品太久,于是很多人会情不自禁地忽略掉她的头脑,她的智慧。

除了许震没人知道,这个叫作谭依依的女人,是曾经让许震觉得无计可施,并且给予他最深刻鄙视的女人。

她会变成这样,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谭依依替代着虞小青的位置,把许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同时在其他成员之间保持着微妙的中立。

如果没有她,这个偌大的家恐怕早就四分五裂了。

谭依依为自己的付出不感到后悔,就像是许震早已习惯有她在身边,她也早就习惯了陪伴在许震身边。

但是表面的风平浪静却不代表着“不恨”。她对虞小青的恨多年前埋下,又经历了岁月的发酵,如今味道变得更烈。

谭依依努力压抑着这股恨意,希望永远没有表露出来的那天。

然而那天还是到来了。

许震病重在床,他的病情越来越重,白天或许还算清醒,但是到了夜里就会恶化。

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是谭依依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女儿远在国外,领养来的儿子貌合神离,骨子里透着对父亲的畏惧。

只有谭依依,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深夜,许震虚弱至极地说:“我觉得好冷……”

谭依依为他盖好被子,用双手轻轻摩擦着他冰凉的手。

许震说:“最近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她为他打开了台灯,顿时屋里亮了起来。

许震微微闭上眼睛,嘴里喃喃地说:“谢谢你……”

她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在他的手背上摔成一朵微小的水花。

谭依依咬了下嘴唇,她的心如年轻时那般悸动。终于她做了一个决定,鼓足勇气说道:“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要和你说。”

有一句埋藏了大半辈子的话,她微微张开嘴,想要说出。

然而话到了嘴边的时候,许震却仿佛梦见了什么……他猛地睁开眼睛,盯着谭依依的脸。

谭依依还未来得及擦去泪痕。

许震说:

青儿……青儿……

谭依依忽然听到了“啪嗒”一声,仿佛心碎的声音。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辛辛苦苦陪伴了他这么多年,到最后在他心里依然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吗?

这……算是……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

谭依依心中对虞小青的恨忽然被怒火点燃,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她愤怒地站了起来,发狂般摔打着木屋里的东西,她推翻了书柜,踢倒了木椅,她还用力摔坏了相框,将里面的照片扯了出来。

“虞小青……虞小青……”

谭依依把照片撕成两半,然后又把虞小青的那一半撕得粉碎,宣泄着这些年的恨。她将碎片一把扬出,然后仿佛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谭依依把许震的那部分照片用力按在心口处。

她感到难以忍受的心痛,甚至痛到出现了幻觉。

她看见——

一片纯白的空间之中,她变作少女的模样,许震也重回少年时,他穿着白衬衫,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许震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谭依依泪流满面,张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许震将她拥入怀中。

谭依依哭着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许震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可我真的好嫉妒她,所以我设计让你怀疑许为仁,还让你把继承权给了许杏儿……我就是不想让她的遗愿实现,我要她的女儿不得安宁……”

“我要她领养的儿子和亲生的女儿自相残杀,甚至发生不伦!我要她死不瞑目!”

谭依依哭着喊着,用力抱着幻想中的许震。

突然,她感觉许震在挣脱自己。

“为什么,你觉得我是个恶毒的女人吗?”

“你开始嫌弃我,想要离我而去了吗?”

谭依依看着许震,发现已经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挣扎扭曲的人形怪物,仿佛她怀中抱着的是一只野兽。

他想要脱离她的囚牢。

“你是我的,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谭依依发疯般地咆哮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怀中早已面目全非的男人,好像要把他揉入自己的血肉之中,与其合为一体,永永远远再也不会分离。

可是男人终究还是消失了,就像是一场醒过来的梦,就像是一个在风中破碎的泡沫,他消失得是那样迅速,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幻想变成了无穷无尽的空虚。

“哇啊!”

谭依依高仰起头,用着最后的力气,哭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天空,穿过大海,穿过墓园,穿过木屋那扇明晃晃的玻璃窗,落在了一张由伤心到绝望,由绝望到癫狂的精致脸庞上。

【4】

一个月后。

城外那栋半途废置的烂尾楼就像一只沉眠的钢铁怪兽,一夜之间忽然重新醒来。但曾经亲手策划了它的那个男人正躺在病床上,仿佛永远不会苏醒。

那个孤孤单单的墓园,木屋里重新挂上了一张许震和虞小青的合影,屋外的花田里则多了一块小小的石碑,上面写着“谭依依”三个字。

江城大学的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纷纷涌出教室,等到所有学生全部离开之后,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神色匆匆地取车,开往不远处的小学。

那里有个乖巧的小女孩,戴着一顶大大的遮阳帽,站在校门里,正踮着脚尖向外张望。

【5】

此时此刻,许杏儿站在许氏大厦的顶层,目光穿过落地窗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此时此刻,她依然孤单。

【6】

一个月前。

警方将箱子送回了许杏儿的手中,身受重伤的许为仁则直接被送到了医院。至于那个可怜的司机,已经在车祸现场死亡。

无数人的目光落在了箱子上,落在了许杏儿颈间的伤痕上,他们想知道在许震死后,这对姐弟之间发生了什么。

“许小姐,请问许为仁遭遇车祸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听说许震的死也与你有关,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