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忆长叹一口气:“我就知道肯定劝不动你,但安安,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是逃走了,人间的这些百姓该怎么办?”
云清衡不说话了,他其实想说,这些人怎么样关他什么事,他又不是什么救世主,但舅舅当下的态度,他知道这话他肯定不能说。
云忆道:“安安,刚刚那两个百姓将身上仅有的食物送给你,舍身保护你的时候,难道你没有一丝触动吗?”
“那又有什么?那是他们清楚,这里只有我的命才是最值钱的,我要是活下来了,他们妻母才能有好日子过。”
“安安,你别这样说。”云忆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要平白对你好的。”
云清衡:“……”
“人们对你好,是希望你能保护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你身上的衣服,你吃的食物,你受的所有的供奉,别人都不是白白送给你的,你不能只受恩却不施恩。安安,尽管我是魔,但是你是人啊,你知道人类被魔界殖民后会经历些什么吗?你知道魔界是怎样对待奴隶的吗?我们身受百姓之恩,决不能放任人间被此等蛮夷掠夺。安安,你肯救我,说明你断然也不是这种忘恩负义的孩子,对不对?”
“可是我们也救不了啊,魔界那么强……而且现在的我们也一无所有……”
“正是没人能去做,我们才更要迎难而上,否则要我们这些修天道的修士做什么?而且我们也并非没有力量,人间是我们的主场,魔界也有他们的弱点,只要利用得当,我们还是有赢的希望的。”
“光是有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啊?您又不是不知道魔界到底有多强!一旦大军压境,大家都得死。”
“你以为帮助车迟我们就能活得很好吗?将希望放在他人身上的人永远没有自主权,永远都是别人的玩物,待到车迟成功后,还要将我们利用到怎样的程度,抑或是索性将我们抛弃呢?灾难来临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独善其身,我们是人类,人间才是我们的家,我们得保护自己的家,别人许诺的好日子都不可以相信的,要是我们的家没了,到那时候我们连跟别人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云清衡终于是沉默了。
云忆又摸了摸云清衡的脑袋:“这么些年不见,你是忘记了你娘曾经怎么教你的了?”
仿佛是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十岁前后的分界线。
当然记得了。
娘亲说,要他做个好人,要他千万不要觉得善良是软弱,要他不要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不要轻视了他人的感情,要他……不要学她。
那时候,他明明是答应了的。
可为什么,现在的他却还是忘记了呢?
都是因为娘亲跟舅舅都不在了,没有人再管着他了,这么些年,身边每一个都是将他捧着的人,不再有一个人再来教他,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的了。
云忆又道:“你要是抛弃了那些对你有恩的人类,阿遥会怎么看你?”
云清衡的眼眸里露出一丝慌张。
云忆将云清衡揽入怀中,一股幽幽的香味传进他的鼻息间,那跟幼时娘亲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倒是没有闻见,先前,颜以方叫的□□身上也有一股类似的气味,所以他才说他喜欢这个味道。
嗅觉勾起了那些尘封多年的回忆,逼得他眼泪喷涌。
云忆道:“安安,你再好好想想?嗯?”
“舅舅,娘亲她……是因为对我失望了,所以才去死的吗?是我害了她吗?”他终于问出了那个挤压在心头二十来年不敢去正式的问题。
云忆怔住,半晌,才叹息着:“杀死阿遥的东西有很多。”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办法从这里回答里得到内心的解脱。
痛苦挤压在心头,是他无法承受的重量,云清衡终于攥住云忆的衣服,放声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舅舅,我做错了事,我对不起娘亲,我明明答应过她的……。”
……
“舅舅你是真的好过分,居然要这样吓我。”回过神来后,云清衡已经回到了太虚仙门的房中,忆及先前,他觉得很是尴尬,但同时,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还有那对父子,您居然用那么残忍的手法……”
“想什么呢?”云忆敲了敲他的脑袋,“那都是幻术罢了。”
云清衡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喜笑颜开道:“我就知道舅舅不会做这种事的!”他起身,“舅舅,保护人间这条路可是很难走的。”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云忆看了云清衡一眼:“那么,先来解决第一个坎吧。”
两道白色的人影迎向带领着大队黑衣魔兵而来的车迟,好一副正邪交战的大场面,如果,除去被困在云忆身体里的颜以方亲眼看到的某些东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