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凌虐至死的两父子根本不是什么幻术，而是云忆走地道下山抓来的两个真真切切的人。

他们也是真的被云忆害死了。

他是真的搞不明白，这个借由他的身体复活的云忆到底是什么人，明明满口大是大非，却一堆小人行径，说的是要保护百姓，可是杀起人来却绝不手软。

颜以方这才明白，云清衡的那股子阴险劲，完全就都是跟他舅舅学的。

车迟带着大队魔兵走进了房中，他先毕恭毕敬的朝着云忆行了个礼，然后，他说：“人世的滋味可比阴间舒坦啊，我的掌门大人。”

云忆摆摆手：“如今太虚已名存实亡，我也早就不是什么掌门了。”

车迟一抬手：“我也不跟您客气了，我来这里，只有一个要求，大伯的军队快要打来人间了，到时候魔界后方空虚，正是偷袭的好时候，据我所知，您是会演算界外洞出现的时间和地点的，对吧？”

界外洞，一个随机出现，连接人间与魔界的奇观，颜以方当年就是九死一生之际被界外洞带去的魔界。

他未曾想到，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揣摩清楚其中门道的东西，竟然是可以被计算出他的时间和位置的。

“我确实是会。”云忆说，“只是，算那东西特别费脑子，当下有件事让我特别头疼，在那事情解决之前，我恐怕没有多余的心力为你算。”

“何事？”

“从魔族手中保护人间这件事。”

车迟忽的就笑了：“云忆啊云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看你是在地府呆久了，脑子给呆坏了吧？人类？魔族？人类有可能打得过魔族吗？”

云忆真就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半晌，他道：“那可不好说。”

若说这话的是包括颜以方在内的任何一个人，车迟恐怕都不会露出那样一副神情，他甚至可能连将这话拿来当笑话都觉得无聊，但云忆在说完那句话之后，车迟反而是怔住了。

云忆托着腮，继续对车迟道：“你叫小迟对吧？我听安安说，你是被你大伯赶来人间的，我很理解你想要报复你大伯，讨回你应得的一切，包括你的尊严的事，但是，你就没有想过，在后方干些小偷小摸的事偷袭他，这远没有光明正大的在正面战场打赢他来得荣耀吗？更何况，你还代表着本就是弱势的人类，一群本来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人类却能够战胜他们，你不觉得这样赢得才更痛快吗？”

“您还真是能言善辩，这样明显的陷阱也能被您夸出花来，只是可惜，我不会上当的。”车迟摇了摇扇子，笑道，“同人类为伍，只会让我被同族耻笑。”

“同族？他们赶你来人间的时候，有当你是同族吗？他们把你不当回事的时候，有当你是同族吗？他们骂你是依靠大伯的废物的时候，有当你是同族吗？”

车迟无懈可击的笑脸上露出一丝裂痕：“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放轻松，我不是什么神，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在魔界，没有留守本家土地的孩子大都是这么个下场，我看得太多了。”云忆问道，“车迟，你不觉得这非常不合理吗？凭什么我们一定要遵照他们制定的规则？”

车迟的扇子不摇了。

云忆继续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也懂得忍辱负重，不该将目标只放在车底国那方小小的土地上，还有整个魔界，整个人间，你都应该有份，这个世界的规则，都应该由你来定。”云忆伸出手去，十分自然的搭住车迟的肩膀，明明是一个会侵犯到他人安全距离的私密动作，但车迟却并没有拒绝，云忆说，“你看，一切都在你伸手可及之处，只要你愿意跟我一道帮助人间，抵御魔军，我说的那些，一点儿也不遥远。”

一番话，说得在场几个车迟的魔兵都有了点儿热血沸腾的架势。

但车迟毕竟还是车迟，他虽说渴望胜利，但也不是急于求成之人，他冷笑声：“说得很好，可我不会轻易上当的，且不说凭借人间这点力量，对抗魔界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再者，你这人太危险，所有跟你扯上关系的人都没一个有好下场，我不会给你任何触碰到权利的机会的。”

云忆的脸登时便冷了下来：“都不会有好下场，这话你听谁说的？”

车迟笑笑：“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象的多。”

在一旁的云清衡出声喝住车迟：“你在胡说什么呢？我舅舅才不像你说的那样，他当年保护人间抵御魔族，做过那么多好事，谁不得夸他一句——”

云忆伸手，阻止了云清衡继续说话。

“那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云忆看似颓然的往座椅上一靠，“那就只能随你了，只不过，以你对我的这点偏见，可知我就算帮了你，待到事成之后，我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那还不如索性现在就拒绝你。”

车迟笑了：“你可以拒绝，前提是不要云清衡的性命了。”

说着，车迟一挥手，大队的魔兵就将云清衡和云忆一道围起来了。

云清衡率先站了出来，挡在云忆前面，他道：“舅舅，你别听他的，我才不怕死。”

颜以方是没想到，这人什么时候真的成了这么大义凛然的一个人了。

云忆哂哂：“听到了没有？我的安安不怕死。”

车迟：“他也许是不怕，可我不信你会不怕他死。”

魔兵们在车迟的指示下很快擒获了云清衡。

“哎，这话可是你说的。”云忆仍旧是坐在椅上，泰然道，“既然你都知道我的软肋在你手上了，又何须害怕我会背叛你？”

车次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