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妄(1 / 2)

尽勾消 乔严 2370 字 2021-02-11

“以后别乱扯了,你一只手不方便,也别乱碰水,杂事都让下人来做就好,明白吗?”颜以方一边给云清衡受伤的手臂缠着绷带,一边絮絮叨叨的道。

云清衡从始至终,眼睛都没从颜以方脸上移开过,那眼睛里幽深的光,灼得颜以方都有些不敢抬头看他,待包扎完毕,云清衡忽道:“舅舅对我真好。”

“咳咳——”颜以方好似见鬼了一般,跟甩开一个烫手山芋一样,甩开了云清衡的伤手。

我对你好吗?

面上烧得慌。

颜以方有些手足无措,目光都有些漂移,他伸出手去拿面前的茶壶,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拿着茶杯的手都在抖。

更要命的是,他倒了好几下,都没能从茶壶里倒出水来。

他不死心,将整个茶壶都要倒过来了,非的跟这茶壶杠上了似的。

当啷——

茶壶的盖子掉下来,砸在桌面上,发出好大的响声。

茶壶里一滴水都没有。

连个茶壶都在跟他对着干!

颜以方的怒气就上头了,他很是不满的将茶壶同茶杯往一旁一扔,怒道:“怎么连杯水都没有,这儿的下人都是怎么做事的?”

说完,云清衡的神色有些尴尬,眼神飘忽,模样遮遮掩掩的。

但颜以方没放在心上,当下他太尴尬了,只想赶紧摆脱这里,他一甩袖子,道:“口渴,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着点,好好歇着吧。”

才刚起身,便走不动了。

他被云清衡抱住了。

“我去为你弄水,你不要走好不好?”他的声音有些喑哑,竟是已经带上了哭腔,他说,“至少今天,今天别走好不好?车迟走了,我睡不着,一直在做噩梦,梦到,梦到……”

他没敢说他梦到了什么,但颜以方也大约是猜出来了。

当初故意送他去死,他都没说什么,回来的时候还跟个傻子一样那般开心,但如今变成这幅模样,全都是因为——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浮上心头,鬼使神差的,他转过了身。

“就今天,明天开始,不可以再这幅鬼样子了,听到没有?”

“嗯!”云清衡重重点了点头,点头那一下,几乎要将眼眶里的泪花都给晃下来了。

说完,颜以方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连忙补充道:“就陪你睡一晚上,不做别的,听到没有?”

云清衡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什么别的?”

颜以方觉得可能先想歪的好像是他自己,伸手扶住额头,叹息道:“总之,别动手动脚的乱来,知道吗?”

“嗯!”他又点了点头。

哭过之后就是笑,随后,云清衡笑眯眯的拉住颜以方的手,就要往床上去。

等,等一下,我我我,我还没准——

“这是怎么回事?!”

虽说存着那么一丝尴尬抵触的情绪,但是身体的反应却还是很诚实,甚至还是先于云清衡帮他掀开了被子。

这一掀,就看到了面前那骇人的一幕。

好几条通体黝黑的毒蛇在床上扭曲着身子,朝他吐着信子!

见状,云清衡先是一惊,随后,又像是早已习惯了似的,夺过颜以方手中的被子又将那些毒蛇盖住了,他一把转过颜以方的身子,把他往旁边推,急道:“没事了,我马上处理好,你,你别走……”

颜以方登时便了然了,他挣脱云清衡的束缚,怒了:“这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看他这般熟练的处理这些东西的样子,就知道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其中缘由,颜以方一想就明白了。

还是跟你有关啊,谁让你每天这般对他,才会让别人觉得,他是可以轻慢的角色,甚至,又因着他总是往你身上贴的死皮不要脸的行为,更加惹人生恨。

这人最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下人不做事,甚至还换着法的欺负他,有比地牢里的囚犯好很多吗?

这些日子以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云清衡身上都发生过什么?他明明,从前都是被别人抢着讨好的人啊。

在颜以方愤怒的质问下,云清衡只是低着头,咬着唇,不说话,蝉翼一般的睫毛轻轻颤着,好似内心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好啊,好。”颜以方长吸一口气,“你不说,我自有法子查到!”

“不要!”云清衡忽的上前,抱住了颜以方,他将脸都埋进了颜以方胸前,道,“也没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毕竟我现在只是个奴隶,舅舅能让我活下去就已经很好了……”

从前理所应当觉得全天下都应该对他好,都应该从着他,顺着他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自认自己为奴隶?这实在是……

“谁说你是奴隶了!”

颜以方怒气冲顶,但说完这句话,他便记起来了,奴隶这话就是他自己说的。

当下便没了责怪别人的立场,气焰也淡下去了,他轻搂住云清衡,道:“我会跟人打招呼的,你现在是我的参谋,身份可尊贵了,谁也别将你当奴隶看,嗯?”

“嗯。”怀里的云清衡点了点头,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哭腔。

“怎么又哭了?”真是,小孩子一样。我小时候可都没你这么好哭,未免也被养得太娇气了一点吧?

颜以方一下一下的轻抚着云清衡的头发,安抚着他,他其实从没做过这样温柔的事,只是,这好似是本能,心柔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身体就自然会做了。

云清衡的脑袋还埋在颜以方胸前,他似乎很享受这样,声音瓮里瓮气的,突然说:“果然只有舅舅对我好。”

这话说完,颜以方便越发难受了,我都这样了,你还说我对你好呐?傻不傻真是……

但,听到他夸自己,还是很高兴。

高兴之余,却又想到了什么,稍微□□脸,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吃味:“车迟难道对你不够好吗?”

其实想听的答案是,车迟不如我好,但是这傻子偏偏有时候又格外诚实,甚至诚实得过头了,他说:“车迟很好,比舅舅还好。”

颜以方当时就不开心了,但,细想一下,你难道有不开心的立场吗?你做了那么多事,他能夸你一顿,已经是你的福气了。

就在颜以方还在拧巴的时候,云清衡又抬起来,望着颜以方,道:“但我只要舅舅对我好。”

那双晶莹的眼眸,一眼便要看到人心里去。

颜以方有些招架不住,干咳了一声,想要缓解一下此时内心膨胀的情绪,哪知,怀里这人又道:“我也只对舅舅好。”

确实,他从来只对他舅舅好,你看旁人,那为他出生入死的长老们,可曾得到他多一分的注视?就连你,就连你也……

颜以方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他渐渐已经分不清,此刻的他到底是这人的舅舅,还是他颜以方,反正,他在听到这人说“我也只对舅舅好”的时候,竟然会觉得那般开心。

他低下头,将脑袋抵在这人肩头,抱住这人的脑袋道:“不早了,睡吧。”

有颜以方在,这房子里的下人格外的负责。很快,下人们赶走了那些虫蛇,更换了新的棉被。

颜以方正要躺床上,云清衡忽然问:“舅舅不喝水了吗?”

颜以方都快忘了这茬了,他尴尬的挠了挠头:“不喝了,不喝了。”

云清衡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两人一起躺到了崭新的,还带着阳光味的床铺上。

或许是因为晒过太阳的被子太过冲人,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东西,颜以方躺在床上,迟迟睡不着。

身侧之人也一直在不安的蠕动着身子。

为了隐藏自己的不安躁动,颜以方先发制人,问云清衡:“怎么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