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点点手机响，接听完：“我得赶快闪了——凯秘书，你跟我一起，去把刘总的四维彩超片子拿回来吧。”

郑点点与阿凯出。

黄医生：“我也是觉得，你应当信任你先生，他在北京打拼，也是为了生意家庭嘛，事业大了，朋友多了，应酬在所难免——”

刘总：“嗨，别提他那些朋友了，全都是狐朋狗友，一丘之貉。趁着他们两个未成年人不在，我告诉你，我老公没去北京发展的时候，有天晚上没回家睡，隔天回来跟我说，他是睡在一个朋友那边。我打电话给他最好的十个朋友，居然有八个他的好兄弟跟我确定，我老公当晚是睡在他们家！你说他这些朋友，是不是跟他狼狈为奸！”

黄医生笑起来：“这这——确实有点不靠谱。”

刘总：“这还不算过分的。另外两个还更加离经叛道，竟然跟我说，我老公还在他那儿睡着！你看看，欲盖弥彰吧，这些人有没有天理良心啊！”

黄医生：“那——他们也是——为了息事宁人。”

刘总：“所以，在女人眼里，孩子是自己的好，男人是别人的好。黄医生，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帮我治好这不孕症，还是有个自己的孩子靠的住！”

2护理站。

护士陈茉莉与郑点点在忙碌。

老沈杨一瘸一拐走过来。

陈茉莉：“老沈杨，你今天怎么啦，是想学范伟买拐那样，走两步、走两步啊？”

老沈杨：“就是赵本山说他‘闹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的那个二百五吗？”

郑点点：“哇塞，老沈杨今天穿了新鞋！是大嫂给你买的？”

老沈杨：“我现在才知道，一个天天穿草鞋的庄稼汉子，让他穿上一双老人头皮鞋，他有多痛苦。一个天天打赤膊的农夫，让他西装衬衫，再绑上一根金利来领带，他有多难受。皮鞋夹脚，那领带，就跟上吊绳一样。”

陈茉莉：“老沈杨，你这边穿着新皮鞋，那边说着风凉话，你简直就是举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老沈杨：“别提了，上个礼拜，我媳妇不知道怎么就大发慈悲，拉着我一起，去买了一双新皮鞋。我放在家里，一个星期都没动它。今天早上我媳妇问我：‘你为什么还不穿那双鞋呢？’我说今天可以穿了，因为买鞋的时候，售货员对我说，头一个星期，这双鞋会有些夹脚。”

郑点点：“老沈杨，我看你比那个范伟更加二百五，新鞋放那里一个星期不穿，它就不夹脚了吗？”

老沈杨：“人家售货员只说头一个星期嘛。你看我今天穿上了，两边脚尖脚后跟疼得要我老命，哎呦——看起来，放一个星期还不管用，可能要放上半个月才能穿。”

郑点点：“你要是不穿它，就是放上三个月，也一样要夹脚。”

老沈杨：“还有更倒霉的事呢——我这脚上不是被夹得起了泡吗，走起路来就像鸭子摆尾，刚才上楼梯，正遇上一个孕妇快要临产赶着入院，一帮人跟抢险救灾一样，他们撞谁不行，偏偏撞上我，害得我差点没翻几个跟头，人要是走了背运，放屁都砸脚后跟！”

陈茉莉：“哈哈哈，老沈杨，你就像那个姜太公，运气不好的时候，想卖面粉遇上了狂风，想卖木炭遇上了暖冬，仰面朝天长叹一声，一摊鸟屎落入口中。”

郑点点在配药：“20床，张英。21床，刘丽萍，哦，是那个富姐刘总的——”

老沈杨：“这个刘总名字里也带个萍字啊？知道不知道？女人名字里如果有个萍字，那可是惊天动地，就像重庆那个黑社会的女老大，就是叫做谢才萍，这几天不是正在审判吗？人家才是呼风唤雨，还包养了十六个小弟呢——她忙得过来吗她？”

陈茉莉：“还真是哎，吕丽萍，倪萍，鞠萍，都有萍字，都是大腕！”

郑点点：“还有啊，那个大贪官程维高，她的情妇就叫李萍，也有萍字——”

老沈杨：“我们医院现在这个萍也够牛，刚才我经过病房，看到那个奶油小弟，又在给他女老板喂饭呢。”

郑点点：“你是不是也想给人家喂两下？”

陈茉莉：“老沈杨，不要随便议论病人的！”

老沈杨：“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我看女人要有钱了，也是不得了。”

陈茉莉：“就许你们男人放火，不许我们女人点灯吗？时代进步了，社会发展了，日头都可以从西北出来了，这有什么奇怪！”

老沈杨：“难道他家老公跟我一样窝囊，拳头也是吃素的？”

郑点点：“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嘛！”

陈茉莉：“我们福州不是有一句话，叫鞋子换鞋套，你走我也走，你泡我也泡吗？”

三.

欢乐妇产院。病房。

刘总在和阿凯并排坐在床沿，一起翻看《成语词典》。

刘总严肃地：“这么久了，才背到第五十三页？又偷懒了！说，是不是趁着我在住院，又出去偷鸡摸狗，暗渡那个什么仓，跟哪个小妖精去泡吧？”

阿凯：“阿姐哎，我真没有出去胡来，您这么疼我，我再敢出去外面打野食，天打五雷轰！”

刘总有些狰狞地：“不要叫我阿姐，叫刘总！我煞有介事地正告你，如果你胆敢心猿意马，红杏出墙，看我不找人卸了你的胳膊腿，倒插在屁股上！”

阿凯惶恐地：“刘总，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一星半点越轨，连想都不敢想！我这几天除了陪你，都是在家背诵《成语词典》。可背到后面，就把前面的忘记了，所以就要倒车，倒回去重新再背，这样来来回回，不是只能背到五十三页吗？”

刘总露出笑容：“哦——是这样啊，那还不错。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你原来目不识丁，现在更要孜孜不倦，笨鸟慢慢飞，总会捷足先登的！”

阿凯：“是是是阿姐，您看我现在，不是比以前知书达理多了吗，您听见我现在说粗话了没有？”

刘总：“这就对了嘛。我跟你说，为了培养你，我都把我自己自学成才的经验，无私奉献给你了！知道吗，想当年，阿姐我也是胸无点墨，后来就天天背《成语词典》，前后翻烂了五六本，才达到今天这样，出神入化的境界呢！”

阿凯：“那我要卧薪尝胆，凿壁偷光，一定学好成语，努力报效阿姐——阿姐，我刚才这两个成语，说得好不好？”

刘总：“好好好，说得天衣无缝了，这样，你继续努力，打好了基础，阿姐我花一点钱，我们两个一起去北大清华，上一个ea的什么班玩一玩，也弄他一两张工商硕士博士的文凭！不就是几十万吗！”

阿凯：“阿姐，这个e啊b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还要几十万？”

刘总：“反正不是硕士就是博士啦，钱是王八蛋，花光了再来赚，几十万不够，阿姐我再加几十万！”

黄医生走进来。阿凯急忙站起来。

阿凯：“黄医生早上好！请坐——”

黄医生：“阿凯秘书好！刘总好！”

刘总：“黄医生，你看我们阿凯可以出师了吧？现在多么彬彬有礼，一看就是从善如流的样子！”

黄医生：“这是刘总你调教得好，名师出高徒！”

刘总：“当然，强将手下不能有弱兵。我要花三个月时间，把我们阿凯打造成一个成功人士！还要提拔他当我的副总，让他飞黄腾达，牛皮哄哄——”

黄医生：“那我有个建议，刘总，你应该给阿凯配一副无框眼镜，那样子，看上去，就更有学问了。”

阿凯：“我又不是近视眼，戴眼镜干什么！”低声自语：“学成语我都学得惨不忍睹了，再弄个眼镜戴上，十足一个傻帽嘛——这医生他没安好心！”

刘总：“哎，这个主意好！”端详着阿凯：“没有近视不要紧，有平光眼镜！你戴上一副平光镜，金架的，无框的，当然绝对要名牌，哇靠，风度翩翩，简直就是一个学者了哎！”

阿凯：“像学者也行，就是不能像个医生。”

刘总：“像医生有什么不好，医生救死扶伤！那个为人民服务的白求恩大夫，就是个医生！”

阿凯：“可是我听人家说，医生是把一半的病人治好了，把另一半的病人治死了。”

黄医生措手不及：“哎呦呦，凯秘书，你对我们医生成见很深啊！”

阿凯：“台江码头那边，很多走江湖卖膏药的，也是医生，买他一贴膏药，贴在胸口，一会儿就出溜到肚脐上了——”

刘总微怒：“阿凯，你又旧病复发了！赶紧走，立马去眼镜城，挑一副最高档的平光镜去！五千块以下的，看都不要看——要不是现在我住院，我亲自就带你去挑了！”

阿凯如释重负地：“是是是，刘总，我马上就去——一定让你满意。”瞪了黄医生一眼，正欲出门，遇到郑点点进门。

郑点点：“凯秘，干嘛去！”

阿凯：“哎呀护士小姐你好你好，请坐请坐——抱歉啊，我先失陪了——”一溜烟地出门。

郑点点：“哇塞！凯秘凯秘，你怎么就跑了——刘大姐，凯秘书太有型了耶！”一边开为刘总量血压脉搏。

黄医生：“刘总，你真是很培养阿凯啊。”

刘总：“黄医生，我跟你坦诚相见，这阿凯，就是一个宠物啦，好玩，听话，不敢唧唧歪歪，这就万事大吉了嘛。你虚怀若谷，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他斤斤计较。”

黄医生：“哪能呢。我是说，他现在的水平蒸蒸日上，将来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刘总：“不说这个了。黄医生，我这几天都没睡好，尤其是昨天晚上，真是度夜如年，整个晚上没闭眼。”

郑点点：“我不闭眼，我一样也睡不着！”

黄医生：“睡眠不足，对女人的伤害很大，头一天晚上如果失眠，第二天肯定会显得憔悴。我妈就是这样，连续几天没睡好，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岁！”

郑点点：“太夸张了！我经常好几天夜里上网到天亮，躺下去眯上一个钟头，照样青春勃发去上班。”

黄医生：“像你这样的傻妞，没心没肺，懂得什么叫失眠？失眠是一种福气知道吗？路边躺着的乞丐，他会失眠吗？有思想的人才会失眠，有财富的人才会失眠，哲学家会失眠，作家会失眠，金融家会失眠——像刘总这样的大老板，也会失眠。”

刘总：“你是青春美少女，无忧无虑，我要是能如法炮制，能够青春永驻，我也不失眠了！”

郑点点：“黄医生说错了，金融家永远不会失眠！华尔街那些金融高管，年薪几千万上亿美元，他凭什么失眠？就算现在金融危机，整个华尔街都倒闭了，他们的几千万美元年薪照拿，他为什么要失眠？”

黄医生：“闹半天，我们国家买的美国国债，都是给他们发年薪用的？”

郑点点：“刘总，你最好不要吃安眠药，我教你一个办法，你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黄医生：“这办法太老土！我说个故事你们听，有一对夫妇经营牧场，丈夫常常失眠，整夜睡不着觉。妻子告诉他，睡不着觉时默默地数羊，数到一千一万，不知不觉就会睡着了。第二天妻子起床后，看见她丈夫还蹲在羊圈边上，就问丈夫在干嘛？丈夫说：‘我还在数羊啊’！”

刘总：“数羊我也经常数，没用，如果蹲到羊圈旁边数有效果，我倒想也去试试——”

郑点点：“大姐，您这几天失眠，是担心手术吗？”

黄医生：“刘总，手术你就别担心了。根据你的检查结果，和你的身体状况，治疗方案都已经再三跟你交流了，放心吧，我们一定让你尽快恢复生育功能。”

郑点点为刘总量完血压脉搏，出。

刘总：“如果我能够生育，早日如愿以偿，我就脱胎换骨啦！我现在经常失眠，其实是因为心里苦。我把阿凯放在身边，纯粹是没猪狗也杀，就好比是阔小姐开夜总会，不为赚钱，只是图个快活——”

黄医生：“刘总，其实你不必这么悲观，你先生在北京打拼，你自己在福州，也有这么多事业要打理，应该夫妻携手同心，千万不能相互猜忌，相互斗气。”

刘总：“哪个女人愿意这样，我其实也是欲擒故纵，弄个阿凯来，气气我老公！他做了初一，我就不能做做十五？鲁迅家里的那个阿蛋都说了，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黄医生：“夫妻都要互相信任，互相理解嘛？”

刘总：“以前我老公，每天送我一束玫瑰，后来都不送了。问他为什么，他竟然说，‘我问你，一个渔夫钓到鱼后，凭什么还要继续喂它鱼饵？’”

黄医生：“其实每个女人都有两个版本，一个精装本，一个是平装本。”

刘总：“精装本平装本我知道，我用了那么多本《成语词典》，平装本几天就翻烂了，后来都是买精装本，就很经久耐用。”

黄医生：“精装本的女人，是在商场职场上，社交场合上给别人看的，浓妆艳抹，光彩照人。平装本的女人，是在家里，家常睡衣拖鞋，不施粉黛，诉苦唠叨。所以啊，做丈夫的，天天在外面看到别的女人，都是精装本，回到家，再看老婆的平装本——婚外恋就这么产生了。”

刘总：“这么说，以后我在家里，天天也要打扮成，精装本吗？”

老沈杨推着手术车走进来。

黄医生：“刘总，手术时间到了，做完手术，祝你永远都是精装豪华本！”

老沈杨：“放心吧，林主任做这种小手术，那是老虎打猎，本色行当。你在手术床上打个盹，醒过来，就万事大吉了。”

阿凯走进来，他已经架上了一副精致的眼镜。

刘总惊喜地：“阿凯！你真是帅呆了！真要刮目相看哎，快来扶我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