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候诊大厅。

郑点点苦着脸在导诊台前值班。陈茉莉在一旁整理病历。

黄医生乐滋滋地摇头晃脑走进来。

陈茉莉：“黄医生，干嘛这样开心，又有艳遇啦？”

黄医生：“郑点点我问你，什么叫作浪漫？”

郑点点：“干什么？想玩浪漫啊？别找我，爱谁谁去，本小姐懒得理你——”

黄医生：“咦，怎么了怎么了，郑点点，谁招你惹你了，跩得跟女大款似的？”

郑点点：“嗨，运气不好呗！昨天晚上跟同学去一家餐厅吃饭，同学跟我吹牛，说那餐厅入口有只鹦鹉，客人进门它就会说‘欢迎光临’啊什么的！”

黄医生：“这我相信，如今的时代，畜生比人还会来事儿！”

郑点点：“可我偏不信这个邪，到了门口，我就一个倒踢紫金冠，‘嗖’地跃进餐厅——”

陈茉莉：“哎哎郑点点，这样可不好，你会吓到其他客人，人家以为是疯人院里跑出来的花痴——”

郑点点：：“你也太没见过世面了，谁吓谁还不知道呢——我刚刚站稳，就听那鹦鹉大叫：‘靠！想吓死我啊’！把小姑奶奶我气得呀——”

黄医生：“你跟一个扁毛小畜生这样斤斤计较，显得很没素质。请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什么叫作浪漫？”

郑点点：“要说浪漫嘛，我是术业有专攻！举个例跟你说吧，就是你看上了一个女孩子，明明她不喜欢你，你还是送给她99朵玫瑰。”

黄医生：“我犯病啦我？好好好，就算这也是浪漫。那我再问你，什么叫作浪费呢？”

郑点点：“浪费嘛，就是明明她喜欢你，你还送给她99朵玫瑰！”

黄医生直竖大拇指：“行啊郑点点，真有思想！都快赶上哲学家了！”

陈茉莉：“喂，黄医生，说说你吧，什么事这么开心？摔个跟头捡到个钱包？”

黄医生：“昨晚我不是又去相亲了？那女孩子第一句话就问我：你有三室两厅的房子么我说莫有。她又问：你有宝马车么？我说莫有。她就站起来说，我有点事，先走了，88——”

陈茉莉：“糟糕了黄医生，你可能遇上《非诚勿扰》里那个马诺了，不过也不错，人家现在好歹也是个名人——”

黄医生：“马诺不就是喜欢钱嘛，那也没什么，我现在正好穷得就剩下钱——”

郑点点：“你就吹呗，相亲都相吹了，你还吹不够！”

陈茉莉：“黄医生，你看这样，能不能先借我一二十万？我正好缺的就是钱——”

黄医生：“别打岔——我看她要走，就喃喃自语起来：俺有独栋大别墅，为啥要住小套房？那女孩脚步就僵住了。我接着喃喃自语：俺开着奔驰，难道就比宝马差？她回眸一笑，转身坐回到我旁边，于是相亲继续——”

陈茉莉：“黄医生，你们家的别墅奔驰都装在嘴上吗？怎么张口就来？”

黄医生：“我又说，我创业，把别墅车子全抵押了，现在租房子住——那女孩勃然大怒站起来：我有好多事，要走了——我赶紧说，不过还好，拿到了海外的天使基金，公司上市了——她立马回身坐下，笑得很甜。后来我继续逗她。我说，可是it行业风起云涌，股票跌破发行价，快要停盘了——”

郑点点：“黄医生，人家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你可是吃老虎不吐老虎皮！”

黄医生：“那女的站起身，说我今天确实有事，一定得走了——我不紧不慢地说，幸好，公司被比尔-盖茨收购了，拿到好几亿现金，我打算二次创业——”

陈茉莉：“我看啊，黄医生，你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赶快回去吃药去——”

郑点点：“黄医生，你听说过‘蚊子的遗书’吗——有个人，早晨醒来，枕边躺着一只蚊子，蚊子留下一封遗书，上面写道：我奋斗了一晚，也没能刺破你的脸，你的脸皮厚得让我无颜活在这世上！我自杀了——”

黄医生假装追打郑点点。老沈杨带着沈三姑走进来。

老沈杨感叹地：“真是年轻不知愁滋味啊，难怪人家要说，富人黄金周，穷人小米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猪——”

黄医生：“唉，老沈杨，怎么回事今天？又被我们家大嫂修理了？”

老沈杨：“我最近呢，吃炒面吃出啤酒盖，坐公交车被门夹脑袋，打苍蝇手拍钉子上——反正就没赶上什么好事！”

郑点点：“老沈杨，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大家帮帮你——”

黄医生：“等比尔-盖茨那几个亿的款一打到我户头上，你要个十万八万的，我分分钟就拨给你——”

老沈杨：“黄医生，你口气这么粗，担心怕风太大，闪了舌头——是我老家一个堂妹，要来我们医院看病！”

郑点点：“这算什么难事，找林主任啊——”

老沈杨低声不让沈三姑听见：“看病不要紧，她可是拖家带口来的！”

2.诊室。

林主任刚刚送走一个病人。

老沈杨走进来。沈三姑跟在后面，四处打量。

林主任：“老沈杨，听说你老家亲戚来了？”

老沈杨：“主任，我家里这几天，地板都快被掀翻了，猫儿都跳到祖宗的供桌上了，跟遭了劫匪一样！”

林主任：“那很好啊，合家欢聚，热热闹闹其乐融融，这是天伦之乐嘛！”

陈茉莉走进来。

老沈杨：“主任，是这样，我堂妹呢，远在千里之外，都听说您老人家妇科的医术顶呱呱——”

陈茉莉：“老沈杨你真会灌米汤！都‘千里之外’了，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唱‘月亮之上’？”——自己就唱起来：“我在眺望，月亮之上，有一个林主任医术真高强——”

老沈杨：“月亮之上那算什么？林主任的医术，连火星之上都在传扬呢！这不，我堂妹她哭着喊着，砸锅卖铁的，死活都要来福州，求您给好好治一下——”

林主任很陶醉地：“她在东北都听说我啦？看来我的名头还是很响亮嘛。不过那月亮之上、火星之上的，好像不太可能，那里没有妇女同志嘛对不对——”

陈茉莉：“月亮之上有啊，有个嫦娥，主任您忘了？”

老沈杨：“嗨，嫦娥人家是神仙，神仙怎么会得妇科病？再说了，就算嫦娥她真得了妇科病，我们林主任一样也是手到病除！”

陈茉莉：“哎，主任您说，要是女神仙也会得妇科病，那是不是跟我们凡人一样，也就是宫颈炎啦、不孕不育啦、子宫肌瘤啦——”

林主任猛地拍桌子：“陈茉莉！天才啊！你开创了一个妇科研究的新领域！不得了不得了——我呕心沥血朝思暮想，都盼着妇科研究能够有个突破——这下好了，可以拿女神仙来练练手了！”

老沈杨：“主任，那我们赶紧向那个什么迪——斯什么尼、大、大世界打报告啊！您就可以得个诺什么尔奖——”

沈三姑突然插话：“大哥，你说错了，应该是吉尼斯世界纪录——”

陈茉莉：“老沈杨，这位就是我们家沈三姑啊？我看她比你有才多了！”

林主任：“是啊，怎么会是迪斯尼，应该是世界卫生组织——”看看沈三姑与老沈杨，突然醒悟地：“哎呀不对不对啊，老沈杨，你这样给我戴高帽子，是不是又想占我们医院什么便宜？”

老沈杨：“主任您太英明了，我心怀什么鬼胎都瞒不过您——是这样，我堂妹她、她也是贫困地区来的，这——我们医院不是经常，免费给贫困地区的妇女同志作手术吗？主任，您看看，能不能——”

林主任：“果然被我说对了，你一直喂我药，就是要给我出难题！免费手术，那是搞‘健康直通车’活动的时候才有——”

沈三姑：“医生大姐啊，你们这什么车开哪里不是开！都是贫困地区，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碗水要端平，您看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喏喏喏，这是村民小组的证明——这是后院刘姥姥的证明——这是村东头张寡妇的证明——都是摁了手印的——”

陈茉莉惊奇地：“哎呀不得了，还是血手印哪主任！”

沈三姑：“嗨，哪里真是血手印，都是用的鸡血啦——妈呀怎么说漏嘴了——”

陈茉莉掩嘴低声地：“原来这三姑是个黄油嘴，跟南非世界杯那些黄油手同一个球队——”

林主任沉吟了片刻：“这样吧，陈茉莉你先带她去做个b超检查，我找院长争取一下吧——”

老沈杨：“太谢谢啦主任——”

陈茉莉：“走，三姑，我先领你去做检查——”

沈三姑边走边扭头：“哎哎，免费不免费还没说好嘛——”二人出门。

林主任：“老沈杨，你刚才说家里闹翻了天，是怎么回事啊？”

老沈杨：“我堂妹带了她儿子来住到家里，我老婆这几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连出气都粗了很多——”

林主任：“那跟你老婆好好说说，要热情接待。像我家郭老师的亲戚，要是来我这里，我都恨不得去找龙肝凤胆招待他们呢——”

老沈杨哭丧着脸：“主任啊，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二.

病房。

沈三姑躺在病床上。郑点点在为她量血压。

老沈杨坐在一旁和她话家常。

沈三姑：“大哥，这两天我家小宝惹大嫂生气了没有？”

老沈杨：“你放心，他很乖啦！就是我那小外孙女不懂事，不会照顾小舅舅——”

郑点点：“哎，且慢——老沈杨，你小外孙女几岁呀？”

老沈杨：“六岁，已经老大不小，都上幼儿园大班了。”

郑点点：“哦，孔融六岁能让梨，你家外孙女也六岁，应该也会照顾人了——不过我就不明白，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你让她照顾谁都可以，怎么就轮得到她来照顾一个舅舅？”

沈三姑：“护士妹子，这得看怎么论了！要是这舅舅才四岁呢？”

郑点点：“别吓唬我！四岁就能当舅舅，他是‘官二代’吗？这提拔得也太快了！”

沈三姑：“嗨，你们大城市的人，怎么都有点傻？我们农村，黑头发的叔叔、白头发的孙子，多了去！”

老沈杨：“郑点点，啥叫辈分懂么！我这小侄儿，跟我小外孙女她妈，也就是我闺女，她们是姐弟俩！我这小外孙女，就是我小侄儿的小外甥女——你听清楚没有？”

郑点点：“我越听越糊涂——就清楚一个：你们那里没搞计划生育！”

沈三姑：“妹子你又说错了，我为了生这个老儿子，连家里的黄牛，都被乡里计划生育办拉去顶罚款呢！”

郑点点：“嗬，那这个舅舅值大钱了，可得好好伺候着——老沈杨，你外孙女是怎么伺候舅舅的？”

老沈杨：“昨天，我外孙女拿了一包五香锅巴吃得津津有味，她小舅舅眼巴巴在旁边看着，想吃又不好意思直说，就问他外甥女，让我尝尝看脆不脆？”

郑点点：“哎，你们家这小舅舅还挺含蓄，长大了一定是个文化人！”

老沈杨：“拉倒吧，还文化人！文化人吃屁都赶不上热乎的——我外孙女很认真地挑了一片锅巴，放自己嘴里咬得咔叭咔叭响，然后对她舅舅说：你听听——很脆吧？”

沈三姑忍不住了：“哥啊，我不住院了，我得赶回去看看，俺老儿子在你们家，就是这么糟虐待呀！”

老沈杨：“行了行了，谁敢虐待你儿子！昨天你大嫂还做了鱼给他吃，他吃得贼香，吃完了说一句话：这鱼真好吃，要是不放刺就更好了！”

郑点点：“你家小侄儿真逗！我姐的女儿才五岁，说出话来也是笑死人。有一天她被我姐打了屁股，她就边哭边问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屁股，可是为什么还要打别人的屁股？”

沈三姑：“大哥，我就是怕你被人家打了屁股啦！你在你们家，我看没啥地位，真是难为你了我的哥呀！要不，咱都回东北老家去！想灭谁家灭谁家，在这福州，我哥都成三孙子了——”

郑点点：“我跟你们说，我姐夫啊，他在家里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有一天他气急了，就大声嚷：‘到底谁是这个家的主人？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自己的权利？’他五岁的女儿就向他建议：‘你只要大声哭就行了。’”

老沈杨：“老妹，你不能瞧不起哥！告你说，不要小看哥，哥可不是传说！哥在家里，‘好肚油肚’尽着吃，还要说一不二，指东没人敢打西！哥一瞪眼，你嫂子就浑身虚汗腰里抽筋——”

郑点点：“嘿，老沈杨，难怪今天出太阳，原来是你想假装老大！要是这会儿我们大嫂站在这里，你还敢这么说吗？”

老沈杨拉在郑点点走到一边，低声地：“郑点点，我们俩咋一点默契都没有？我这不是为了在我妹子面前，维护你们福州的形象嘛！”

郑点点：“这样啊？那我明白了。一会我肯定好好替你捧场，让你在你妹妹面前，面子像浴缸那么大，行了吧？”

黄医生进来了。

郑点点：“三姑，您不知道，老沈杨在我们福州，日子过得赛神仙，前撞南墙，后踩井帮，右脚趟火海，左手摸刀山——”黄医生狐疑地：“郑点点，你是说的老沈杨吗？”

老沈杨满意地点头不止：“可不是嘛，就连我们院长，大老远的见了我，都要像刘翔那样，跨着栏跳过来，点头哈腰给我敬烟点烟呢——”

黄医生：“得了吧老沈杨，你是腰里别个死耗子，冒充打猎的！”

沈三姑：“哥呀，您莫非跟黑社会有瓜葛？”

郑点点：“黑社会嘛，老沈杨恐怕还差了点，不过，听说他跟重庆那个文强，好像有点交情——”

黄医生：“嘿！小窟窿里也会有大螃蟹，我们医院还真是藏龙卧虎呢！”

沈三姑：“哥你真不够意思，你在福州这么横也不吭一声！等我出院了，你陪我回一趟老家，先把村长家里给灭门了！”

黄医生：“老沈杨，这回你的买卖做的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