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
“一个。”
“能搞定吗?”
“不难,他跟踪的方法并不熟练,看样子是个新手。”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是没发现啊…”
“不过这里人比较多,不方便动手。”
“哦,那边有几条小巷,还挺隐蔽的。”
“邵杨…”
“呃,来的时候我顺便注意到的…”
“回去之后给你做个精神分析吧。”
“哈?为什么这么突然…”
“遇到人跟踪时,害怕是胆量问题,高兴可是性格问题了哦。”
“哈哈,别这么说嘛,格蕾,你难道不好奇这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吗?”
“有道理,但你最好表现得淡定一点,不要被人看出端倪。”
“也是…那我们来聊聊天气吧…”
“邵杨…”
“抱歉,英语课上这么教的,哦对了…你不是英国人…”
“…你说的小巷就是这里吗?”
“嗯,虽然和热闹的街区很近,但意外的很冷清吧,简直是个适合伏击的绝佳地点,我是说…我看到那个人了,啊,这么一看鬼鬼祟祟的倒是很明显嘛…”
“我想,差不多了。”
“现在动手吗?呃,格蕾,你拿手机做什么…哇!”
————
“你叫的那么大声,还好没被人发现。”格蕾淡淡地说道。
“呃,抱歉,我只是,有些吃惊。”邵杨讪讪地说。
此时两人正站在暗巷中,眼前是手被胶带束好的跟踪者,一位衣衫凌乱的歪鼻子男性,他约莫四十岁看起来似乎不是很注意卫生,脏兮兮的大衣上有很多口袋和补丁。就在几分钟前,格蕾举起手机向后一照,邵杨只见她飞快地在屏幕上按了几下,然后就是咻的一声,一阵炫目的白光过后,跟踪者便软绵绵地倒下了。
“格蕾,我其实不想问,但…那是手机吧?”邵杨忍不住问,目光则是直直地看向格蕾手上的手机形状的东西。
“嗯,是啊,开学时候新买的。”格蕾不以为意地说。
“现在手机功能真多啊…”
“哦,你说电击炮吗?我把电击炮的功能转移到了手机上,通过摄像头释放电浆,这样会隐蔽一点,也比较方便携带。”
“电击炮?是伊斯科技吗?”
“是的,伊斯人日常的防身武器便是电击炮,很多伊斯人还会对其改装,比如一发三十二炮的重火力电击炮,不过我个人认为那样有些浪费就是了。”
“那…这人还…有希望醒过来吗?”
“哦,我调节了威力,他应该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很快就会醒过来…啊醒了…”
男子睁开眼睛,看来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凶狠地瞪了两人一眼,然后骂了句什么。
“他说什么?”邵杨听不懂这人的语言,好奇地问。
“丧家之犬的哀嚎而已,不用在意。”格蕾淡然地说。
“快放开我,你们两个不识相的小毛孩!”男子以有严重口音的英语说道。
“抱歉,先生,我们只是想问您一些问题。”邵杨蹲了下来,尽可能和蔼地问,“不知道您可否告诉我们,为什么您这么巧合地一路与我们同行呢?”
“邵杨,我想你可以问得直接一些。”格蕾说,接着她用与男子相同的语言和那人交谈起来。
过了一阵子,那男子脸上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把头扭到一边去,嘀咕了些什么。
“…是这个样子吗?”格蕾摸摸下巴,思索道。
“呃,格蕾,他说了什么啊…”邵杨实在忍不住问道。
“他说他只是好奇,我们两个学生打扮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低地南区,所以就跟踪了我们,想着能不能偷点东西什么的…”
“虽然有这种可能,但这种节骨眼上,格蕾,我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可我的心理学知识告诉我他的说法大部分是正确的,只不过隐瞒了一些信息。”
“你不是说心理学有时候不准么,格蕾,我想我们可以——”
扑通!
“…再问问…”
扑通!扑通!扑通!
从身体里面,传来了清晰,响亮的心跳声。
寒意蜥蜴一般爬上脊背,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
大脑开始不听使唤地疯狂转动起来,肾上腺素也不要钱地分泌着,感官似乎在一瞬间敏锐了几倍。
(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就在邵杨和格蕾说话的时候,世界似乎突然发生了变化。
明明阳光还是那么晴朗,但天色仿佛一下子暗了下来,明明格蕾就在身边,触手可及,但是她又仿佛远在天边。
扑通!
扑通!!
扑通!!!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急促,邵杨感觉到了,是什么引起了变化——
(法术?在这种地方?)
邵杨不自觉地向那个方向看去,这条暗巷,本来就是个隐蔽,适合伏击的地方,就在他稍稍转过头的时候,他看到了——
“邵杨?!你怎么了?”
格蕾的声音难得的紧张了起来,但在邵杨耳中,这声音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完全被他的心跳声所掩盖。
扑!通!
如同空旷的球场上,篮球落地时的回音一般的心跳声,仿佛是滴入清水的墨汁一般,一点点在耳中,在身体中,在意识中不断扩散,放大,然后,邵杨听到了那来自意识深处的低语——
(暴露了…有危险…)
像是脑壳遭到了一记重击,邵杨眼前的景色一下子暗了下去,他的思维开始陷入混沌,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敌人…跑不掉…打得过…)
从混沌的黑暗中,有什么正在低语的东西渐渐浮上意识的表层,从身体内部,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肌肉扭动,骨骼摩擦的声音,邵杨模糊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变化,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按捺不住,即将破体而出!
但是——
(不能在这里!还有其他人呢!)
黑暗的意识中,残存的理智闪烁着微弱的光辉。
(不必…担心…吃干净…就好了…)
(什么?!但格蕾也在啊!她是我的朋友!)
(邵杨…有…朋友…?)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被吐槽了,不对,为什么这种情况我还要吐槽别人的吐槽啊!而且为什么只有这段思考这么流畅!)
(朋友…就不能…吃吗…?)
(当然不能!而且为什么会有吃这种说法!?)
(…不让吃…那就…回去了…)
(喂!刚刚不还说有危险吗?这到底…)
浮出水面的那个东西,迅速地沉回意识的深处,一瞬间,疲惫感和空虚感向邵杨涌来,他的身体一下子从紧绷进入极为松弛的状态,这过于突然的变化让他身子一软,他觉得眼前的景物在快速旋转着,紧接着,随着咚的一声,他的视野被灰色的地面占据。
(啊哦,我好像倒在地上了啊…)
意识渐渐消弭,他好像听到了格蕾紧张的声音,不过他此刻只觉得疲惫万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但在彻底沉眠之前,他忽然抓住了一个疑问——
(我刚才,是在和谁说话!?)
然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他闭上眼,让黑暗笼罩自己的意识——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
他睡了个无梦的好觉。
醒来的时候,邵杨眨了好几次眼睛,眼前白色的色块才逐渐有了确定的形状。
(我这是在医院里?)
邵杨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身体仿佛不听使唤了一样,不,应该说此时他的身体过于轻松,以至于对大脑传达的命令有些用力过猛,他几乎是要从床上弹了起来,但右手的刺痛又把他按回了病床上,他朝右手望去,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头。
(什么情况…我记得我和格蕾逮到了那个跟踪我们的人…然后…然后…?)
想不起来,邵杨的记忆仿佛断层了一般,出现了一片空白,他尝试着回想了几次,但始终徒劳无功。
“邵杨,你醒了!”
就在邵杨傻呆呆地坐在床上时,一个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邵杨朝出声的方向看去——
“查理…”
说话的时候,他觉得有些变扭,仿佛自己的嗓子好久没用过了一样。
“这里是哪?啊你不用说我知道是医院…可我怎么会在医院里?现在是什么时间?格蕾呢,她在哪里?”邵杨连珠炮似的问道。
“呃…你说这么多我一下子记不住…你先喝口水…”查理是拎着水壶进来的,他先倒了半杯热水,然后又兑了些凉水,递给邵杨。
“啊,谢谢…”邵杨接过水,一饮而尽。
“邵杨你慢点喝,会呛到的…”
“咳咳咳!”
“没事吧…真的呛到了…”
“我…咳…没事…好啦好啦不要拍了,查理,我真的没事,现在是什么时间?”
“下午四点半,今天还是今天,我是说,上午我们还在讨论调查的事情…你大概昏迷了两个小时。”
“昏迷,我怎么会…对了,格蕾呢?”
“格蕾她…”
“我在这里。”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邵杨抬眼一看,格蕾正抱着双臂,一脸不悦地站在门口。
“格蕾,那个跟踪我们的人呢,还有我到底…”邵杨刚开始还很激动,但看到格蕾大步走来时脸上的表情,他突然有点怂了。
“格蕾,邵杨他才刚醒…”查理在一旁小心地说。
“我知道,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邵杨,希望你以后能量力而行。”
“我没有…”
“那个跟踪我们的人,跑掉了。”
“什么?怎么会?”
“因为你突然晕倒,那个人便突然跑掉了,毕竟我们没有绑住他的腿。”
“怎么可以让他跑掉,格蕾,你不是有电击炮吗?完全可以…”
“邵杨,那时候你晕倒在地,而巷子外面是人群,不方便追踪。同时,我希望你能认识到,生命比调查更重要,根据韦斯特医生的诊断,你是因为过度疲惫,加上低血糖才晕过去的,你昨天查资料的时候,是熬夜了吧?”
“啊哈哈…就是稍微晚睡了一点…”
“调查的时候,保持一个健康良好的状态是非常必要的,这一次只是放跑了人而已,下一次呢?如果是在更为关键的时刻呢?”
“抱歉,下次不会了,格蕾,我会睡够八小时的。”
“格蕾,我想邵杨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吧。”
“我没有生气,但我们是一个团队,我只希望我的团队能养成良好的调查习惯。”
邵杨瞥了一眼格蕾紧绷的嘴角,心说这不还是在生气吗,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格蕾,那时候,你有没有感觉到魔力?”
“魔力?”格蕾皱起眉头,说,“没有,邵杨,你那时候感觉到了魔力?”
“不…我就是…随便问问。”邵杨按了按太阳穴,有什么念头似乎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但又不见踪影。
“等这个事件结束后,你真的需要一次精神分析了。”格蕾叹了口气。
“对了…我的身体还有没有别的问题?只是低血糖而已吗?”邵杨又问。
“低血糖还不够吗?”格蕾说。
“邵杨,韦斯特医生的检查认为你只是低血糖,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查理认真地说。
“不…呃…我没事…”邵杨稍微坐正了一些,他伸手想拔掉针头,“我们继续行动吧,不能再耽误时间…”
“别,邵杨。”查理按住了他的手,“至少今天,你需要休息。”
“可是…”邵杨还想说些什么。
“我们不是约好了下午交换情报吗?你们的情况我已经听格蕾说了,但我这边调查到的东西,其实不多,呃,不知道你们要不要听…”查理犹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