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杨想了想，如果有一门课是“人类课”，专门讲述人类的生活习性，身体特点，想必自己也会很不习惯吧，他多少有些理解查理的心情，更何况，似乎因为一些原因，查理对于自己的种族很是忌讳。

邵杨本想安慰安慰查理，但这话题实在又敏感，搞得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算了，之后再说吧，至少这节课应该不会讲到的吧，我记得他说的那个词是g开头的，怎么说也应该是期中再讲吧。）

课间休息很快过去，上课铃又一次响起，因为还在同一个教室，大部分同学也都没有出去，只见木门又一次打开，皮洛森教授走了进来，不过——

“皮洛森教授换领带了？”

邵杨有些不解，教授课间特意换了条领带来上课吗？

“呃，我想他是换了套衣服。”查理补充道。

“没想到教授还有这习惯啊，时装秀吗…”邵杨吐槽道。

“人类有一种关系是双胞胎。”格蕾似乎是听不下去了，她冷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咦？双胞胎？）

邵杨惊奇地看向讲台上的皮洛森教授。

“想必你们已经见过我的兄长了。”皮洛森教授说道，他的声音很轻缓。

（还真是双胞胎啊…）

“他也许告诉过你们，神系入门是较为轻松的课程，但生物入门绝非如此。神话生物将会是你们接触最为频繁的存在，与邪神不同，它们从太古时期便存在于这颗星球，直到今天。我希望每个人都能以严肃的态度对待这门课，小瞧神话生物是大多数调查员丧命的原因，尤其是那些以为有了旧印就可以横行无阻的调查员，最后反而是他们的朋友存活率更高。”

“我想，台下的诸位有着不同种族，这门课程毫无疑问地会涉及到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过于介意，毕竟从另一个角度审视自身不失为一件好事。当然，我们课程的主视角为人类，如果有同学对于我的讲述感到不适，欢迎提出意见。”

小皮洛森教授环顾教室，当然，并没有人提出意见，查理也只是神色黯淡了一些。

“很好，那我们开始吧，第一节课，我们要介绍一种常见的神话生物，它们与人类关系十分密切，在各地均有分布，即使到了现代，它们也生活在我们身边，它们——”小皮洛森教授顿了顿，说出了种族的名字——

“食尸鬼。”

————

小皮洛森教授讲课的风格与他哥哥截然不同，但都是短时间内大信息量的类型，邵杨感觉两节课自己都在不停地在本子上写下食尸鬼的特征，习性，历史，分布等信息。

“那么课就上到这里，请大家独自调查阿卡姆地区食尸鬼的历史沿革，不要露出惊讶的表情，阿卡姆镇曾是食尸鬼活动频繁的地区之一，并在下周上课时间交一篇报告，这将会计入最终成绩，请谨慎对待。”

小皮洛森教授轻描淡写地说道，向众人点头致意，走出了教室，而邵杨则是腹诽道：

（为什么克系也会有写报告这样的作业？这也太现实了吧！）

“没想到还有作业，你说是吧，查理…”

邵杨向查理搭话，从上课开始，查理就陷入了沉郁的状态，邵杨很快就知道了原因，但他其实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只好一点也不自然地搭话。

查理默默点了点头，他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说，“邵杨，你先回去吧。”

“……”邵杨犹豫了片刻，他在“现在走会不会显得我嫌弃他”和“还是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之间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那我就先去吃东西了…”

他拎起早就整理好的书包，走向教室门口，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查理落寞的背影，低声叹了口气。

————

晚上，邵杨一个人在寝室里百无聊赖地查着资料，他在搜索引擎上打出“食尸鬼”这个关键词，然后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一会儿关于食尸鬼的各种都市传说，最后他郁闷地关掉了网页。

（也是，怎么可能在网上随便查到克系的知识啊。）

邵杨想了想，觉得还是看书比较可靠，他刚想打开《怪物之锤》，耳边便传来了开门声，他回头一看，查理正孤零零地站在门口。

“吃晚饭了么。”

邵杨和往常一样打招呼道。

查理愣了一会，轻轻把门关上，他有些颓丧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抱着头发了一会儿呆。

邵杨并没有说话，他在等查理先开口。

“邵杨…”查理缓缓开口道，“如果你想换寝室的话…”

“说什么呀，”邵杨忙说，“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换寝室。”

查理苦笑了一下，平静地说，“你之前其实不知道我是食尸鬼吧。”

“啊…这个啊…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邵杨说。

这当然是谎言，从皮洛森教授说出食尸鬼时邵杨就反应过来了，更不要说课上讲述的食尸鬼特征——胶状的皮肤，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室友。

查理皮克曼，他的种族是食尸鬼。

“其实你不要在意，我觉得没什么啊，你和那些食尸鬼又不一样。”邵杨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这也是他的真心话，看起来查理并不是完全的食尸鬼，至少他的外貌保持着人类的样子，没有那种尖耳，利爪，以及凸出的，类似野狗的面部，而且这几天相处下来，让邵杨觉得即便他是食尸鬼又如何，好像和人类也没什么不同嘛。

然而查理却不这么想——

“不是你想的那样…邵杨。”

他有些疲惫地说，“我迟早…也会和它们一样的…不，我一直，和它们是一样的。”

邵杨没有接话，他能感到查理有话想要倾诉，于是选择了静静聆听。

果然，查理犹豫了片刻，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有些痛苦地讲起了自己的事：

“对于小时候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大清了，皮克曼先生说，我是被食尸鬼偷走的人类婴儿，嗯，你也知道，这是食尸鬼的习性之一。但我对于婴儿时期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自我记事起，就是和食尸鬼一起，在阿卡姆的下水道和坟场区生活。”

“还记得皮洛森教授上课讲的那些吗，虽然我很想反驳，但他说的是对的，食尸鬼的主要食物就是那些…腐肉…甚至，偶而，会吃一些新鲜的，我还记得，它们用爪子撕开猎物的时候…那种惨叫声…抱歉…我，我不该说这个的…”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长大的，我无意去否定什么，我的童年，毫无疑问，属于食尸鬼。”

“后来，阿卡姆当局决定对下水道和坟场进行翻修…那时的我觉得这是一场战争，但是…相比人类，这里的食尸鬼有着个体优势无法弥补的数量上的劣势，所以它们逃走了，也许是那时的我还太过于年幼吧…总之，我没能和它们一起离开。”

“后来皮克曼先生发现了我，那时我在垃圾箱里翻东西吃…他是个好人。在某种程度上，他让我的思维慢慢变回了人类，但这也花了很长时间。”

“食尸鬼和人类的关系还没有定论，但食尸鬼的确有某种方法，把人类转化成食尸鬼，皮克曼先生已经尽力了，但即便是思维偏向人类，我的身体还是在日渐变成食尸鬼，现在你看到的我已经是抑制后的结果了，总有一天，我会变成书上的样子吧。”

“邵杨，我知道你不愿意伤害我的感情，不过这事与你的安全有关，不知道哪一天醒来，我就会变成完全的食尸鬼，我不知道那时候我还能不能保持人类的理智？我不知道，有时候在梦里，我还会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一样。我想，可能是我过去的…家人吧…邵杨，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到底是人类，还是食尸鬼呢？我…”

查理痛苦地抱住脑袋。

邵杨心里叹息着，他其实还没想好怎么安慰，但眼下这样子，不说两句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别难过了，查理…嗯…不管是人类还是食尸鬼，你都是查理皮克曼，我的朋友。”

邵杨说着说着，不由觉得这话实在太中二啦，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真的没什么关系…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你相信，但大家其实没有那么在意你的种族的。”

见查理没有吱声，邵杨继续说：“你看，咱们班上的神话生物应该不止你一个吧，艾伦学长不还是米—戈吗，再说了，皮洛森教授不是也说过不少食尸鬼和人类相处的案例吗？干嘛要把自己想象成穷凶极恶种族啊，哪怕退一万步说，即使你想伤害我，咱这儿还有旧印啊！”

查理的表情有些动摇，邵杨趁热打铁：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不介意，相信其他同学也是一样。而且，关于食尸鬼还是人类，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来密大就是为了这个吧？我们不是要成为调查员的吗？你总不会因为自己的种族就意志消沉了吧？”

“你真的…不介意吗…”

过了许久，查理瓮声瓮气地说。

“当然不介意啦，你以为我会怎么样，大叫着食尸鬼不要过来啊然后跑开吗？”邵杨吐槽道。

“…谢谢你，邵杨。”

查理闷声说，他看起来放松了一些。

“没什么的啦，老兄。”邵杨也松了口气，拍了拍查理的肩膀，说，“吃宵夜吗？”

“你没吃晚饭吗…？”

“是啊，想着你回来一起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