褔珲山庄中,莫眉喜坐立不安,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季珩深喝药。直到对方终于放下药碗,她才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晃来晃去。
今天心儿真的要嫁人了吗?为什么我不能去?莫眉喜苦着一张脸。那可是她下山之后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啊!成亲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不去祝福一下呢?
当然,莫眉喜早忘了当初是季珩深把她带出无忧谷的。
季珩深十分淡然地道,你要送给她的贺礼,我都派人帮你送过去了。放心吧,她会收到你的祝福的。
莫眉喜十分难过,这不一样啊!礼到和人到怎么能一样呢?不亲眼看着沈念心幸幸福福地嫁人,她怎么能放心!
季珩深依旧一派淡然,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我今天听甲字温室的小厮说,西瓜好像熟了。
啊!我的西瓜!然后莫眉喜就嗖地一下飞了出去。
季珩深无奈地摇摇头,小孩子就是好哄。不过他心里对莫眉喜,确实存了几分歉意。他知道莫眉喜十分在意沈念心这个朋友,但是他也没办法,谁让沈念心嫁的不是普通人?
他作为大铭朝乃至在周边各国都比较有影响力的商人,在明面上,实在不宜与某位皇子走得太近。不过他这次大方得很,安国公府的嫁妆和四皇子府的聘礼,他可都没少往里添。
盛京城热闹了一整天。直到天色渐暗,大街小巷都开始了热闹的灯会,四皇子府才算是稍微安静了一些。
穆子晏被人灌了不少酒,最终还是干脆直接装醉才逃过了后来的劫难。不过虽然他后来是装醉,但毕竟喝了那么多酒,怎么可能真的清醒。
他脚步虚浮地离开前院,过了二门,直接往椒茶苑走去。
姑娘,可要吃点儿东西?殿下估计还得好一会儿才能脱身,您可别饿坏了。听雨端了一盘芙蓉糕跑到喜床前,蹲下身从盖头的缝里看自家姑娘。
按照礼制,沈念心以正妃之位入皇子府,可以从母家带四名贴身婢女过府。不过玉棠苑中的人本来就比较少,所以她就将聆音她们三人,和一个小厨房用惯的嬷嬷给带了来。
你这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何时能改改?当心给主子招祸。聆音无奈地看着听雨,这丫头实在是顽劣,怎么就教不好了呢,若是被殿下听见了,当心打你的板子。
听雨吓得连忙捂住嘴巴。她只是叫习惯了嘛姑娘姑娘地叫了十来年了,忽然改口要叫皇子妃或者主子,实在是无法适应啊。
主子,殿下马上就到了。门口传来缕儿的声音。
起初沈念心发现缕儿在这里的时候十分惊讶。她原本一直以为缕儿是穆子晏手下一个女探子,以往是给她客串丫鬟的角色。没成想这一回,缕儿竟然真的来给她做丫鬟了。
听缕儿说穆子晏马上就要来了,沈念心抱着玉如意的手忍不住开始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这股子汗意,让她原本并没有很紧张的心情都开始发虚了。
她五感灵敏,已经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了,不像平时那样沉稳有力,听起来感觉有点儿飘。唔,这是喝了很多酒?醉了?
沈念心正专心致志地紧张着,就听见聆音和缕儿她们几个纷纷见礼,殿下万安。
她掌心已经被汗浸得直打滑了,真怕一不小心就把手里的玉如意给丢出去。好在这时候喜娘开了口,才让她的注意力稍微转移了一些。
最后这一段礼仪比较简单,很快就能结束,不过这个快是沈念心所理解的快,在穆子晏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好不容易从挑开喜帕坚持到喝合卺酒,喜娘还没来得及唱之后的祝词,所有人就都被穆子晏给请了出去。
沈念心尴尬地看着大家那副我们都懂的表情,整个人都僵硬了。
怕?穆子晏在她面前站定。明明才几天不见,怎么好像隔了好几年似的。
沈念心曾经好歹是上过战场的人,她的人生中什么时候有过怕字?即便她从不认为激将法对自己有用,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她怎么可能甘心让自己一开始就在气势上输了穆子晏一截?
她扬扬下巴,小爷我什么时候怕过。
穆子晏低声失笑,俯身凑过去亲亲她嘴角,感叹一句:真不该让你和司徒接触太多。
沈念心漂亮的杏眼眯了眯,殿下似乎是忘了,最开始是怎么勾搭我的?过河拆桥也没有您这样的吧?要是没有司徒玄瑷和稀泥似的搅和,她肯定早就离他远远的了。
穆子晏自知理亏,也没说话,只是动作轻柔地在为她拆去头上的钗环发饰,然后为她梳开固定成发髻的头发。
或许是龙凤对烛的光晕太柔软,映地她眼中荡漾开一阵阵朦胧的水光。穆子晏直直地望进她眼中,只听她声音柔柔地在耳边响起。
殿下就这么将人都给轰了出去,这礼未成,您不怕不吉利了?沈念心取笑他,为的自然是钦天监算的那个凌晨时的吉时。
穆子晏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镶满宝石的弯刀匕首。刀一出鞘,一阵锐利的破风声就响起,说是绝世宝刀也算不得夸张。
沈念心:殿下,您这是,新婚夜就要杀妻吗?
穆子晏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
沈念心想,果真是喝多了平时他才不会这样笑呢。然后就见穆子晏轻捋起她肩上的一束黑发,匕首横空一挥,那束头发就乖顺地留在了他的掌心。
她呆呆地看着他,对于接下来他要做什么,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穆子晏一边卸去自己头上的玉冠,也削下一束黑发,然后就将两绺头发系在了一起。
本殿之前特意翻了好多遍《礼记》,确定除了结发之外的其他礼仪都完成了才赶她们走的。他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将那两束头发打了一个十分精致的结,此生愿与卿卿同心,一如此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