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花间醉
天微明的时候,蘑菇在喝酒。
一瓶一万多的金花xo,她喝汽水那样大口大口地咽下去。
百合起床看到,十分不悦:“醉乡路稳宜频到乎?你就算不心疼自己的胃,好歹也珍惜点我这几瓶好酒。”
蘑菇不在乎地说:“没关系,我只要一个响指,准有人成箱成打地扛来。”
“你口吻好似舞小姐。”
蘑菇故意扭着身子迎上去:“那你可以做妈妈生,拿我当摇钱树。”
百合更加不悦:“你已经变得快让我不认识了。”
“谁说的?我没变,我永远爱你。”
“这真是我最值得的投资。”
蘑菇大笑:“这口吻还不像妈妈生?”
百合裹紧睡袍,虽然已是初夏,早晨的天气却还是凉得疹人。乍暖还寒天气,最难将息。她也只有原谅蘑菇。
“你是不是快要见到他了?”
蘑菇点头:“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
一年了,整整一年,她苦苦地忍耐着,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绝不可主动出现在他面前。现在,机会已经到了,她将要出现在他面前,在一个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演出成功,她为自己加油:“干杯!”
百合夺下酒杯,厉声喝:“你这算什么?借酒浇愁还是装疯卖傻?如果你还爱他,不必伤害自己;如果你已经不爱他,更没必要为他喝酒伤身。”
蘑菇摇头:“godther,你不会明白,一个失了心的人,已经无所谓爱与不爱。只是,他是那个把我的心夺走又揉碎的人,我没办法忘记他,我总得找他把心要回来。不然,有什么理由再活下去?”
“当然有。你有斯夫,还有‘丽姿’,孩子,事业,青春,你比很多人都富有。你肯定不知道生命的转口处还有些什么在等你,何必一再回望?”
如果蓦然回首,伊人等在灯火阑珊处还是值得的。但是灯下面是另一个家庭,蘑菇即使看得见也走不进,一再回头实在不是明智之举。百合不知道该如何叫醒她。
但是上了班,蘑菇一样神彩奕奕。百合常常奇怪蘑菇怎么会有那么充沛的精力。别人熬夜酗酒,第二天整个人都会变成散发着馊味的破麻袋,可是蘑菇不,她照旧清新得如四月早晨的空气,仿佛随时准备参加晨训跑800米。
已是一子之母的蘑菇,洗去铅华,看起来仍像一个大二的女学生。实在的,她今年也不过26岁。
可是蘑菇自己,却常常觉得自己已有62岁,甚至更老,是千年的妖借尸还魂,皮囊不过是伪饰。有时一边给顾客做脸,一边听那些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抱,。蘑菇会觉得自己同她们生活在两个世界。
女孩说:“每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内容都是他公司里的那些破事儿,一句动听的话也欠奉,全身没一点浪漫细胞。”
蘑菇微笑:“男朋友是商界忙人还不忘每天晚上同你通电话,你还骂不解风情,这真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最近运气坏得要死,老板天天派我超时加班。”
蘑菇更加举重若轻,大事化小:“那是对你格外看重,能者多劳。他派你不派别人是对你信任,终有一日他发现不能没有你,那时你便晋升元老,大把钞票入库。”
女孩解眉欢笑:“孔小姐你最会安慰人。”
但是蘑菇以前是最不了解人情世故的一个人,如今现实逼她成熟。她心里说,岂止百合不认识自己,她自己也快要不认识自己。
停一下女孩又说:“你只怕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外面那男孩子天天站岗,你对她好像不大友好嘛。”
女孩指的是夏瞳。夏瞳隔三差五就会跑到美容院来,并不进门,只站在对面远远地抽一支烟,然后走开。久了,许多美容院的熟客人都认识他,对这个英俊忧郁的大男孩颇感兴趣。可是蘑菇只当他透明。
但是那一天,蘑菇忽然看到夏瞳身边多了一个人,竟是诸葛天地。她不得不走出去,却看也不看诸葛一眼,只面对夏瞳说:“如果你有办法让他不要打扰我,十分钟后我请你喝咖啡。”然后转身便走。
十分钟后,当她再出门时,不知道夏瞳用了什么办法,诸葛已经不见了,而且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在美容院出现过。
蘑菇与夏瞳再次于“帕帕斯”面面相对,两个人都有些感慨。这段日子里,夏瞳似乎成熟许多,脸上竟有了几分沧桑。他看着她,明白地问:“如果不是诸葛医生,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再看见我。”
蘑菇转过头:“我不见你是因为我还不够坏,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我知道,你要对付我姐夫。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蘑菇微微一震,她瞒不过任何人,简直司马昭之心,无可遮掩。她挑衅地看着他:“你来是为了找我算帐?那我告诉你,到今天为止,我没有找过你姐夫,也没有打扰你表姐。”
“可是表姐很不快乐,他同姐夫已经分居。”
蘑菇心中暗喜,表面上只是冷漠:“那我管不着。你表姐不是喜欢拍照吗?让她调查清楚你姐夫同谁在一起好了。”
她的确没有找石间,但是她知道石间的生活已经被她打乱,那么,该是见面的时候了。
石间这段日子的确一塌糊涂。他投注的期货已经跌至底线,如果再不加注,就得被迫斩仓,那不仅仅是血本无归,根本就得马上坐牢。眼下唯一办法,只有继续挪用其他大户款额继续增加保证金,稳住那支货,等待起死回生。
在公司里,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泄露,可是回到家,却是再也撑不住,真正行尸走肉似,魂不守舍,面如土色。看到妻儿,只觉得聒噪,眼前常常浮出幻象,看到自己已锒铛入狱,而妻儿流离失所。每夜发恶梦,不是看到期货继续狂跌,便是看到自己落案伏法。一天24小时重复着同一种惊恐,没有一分一秒得到平安。可是此种压力又不能对扶桑说破,便干脆能躲则躲。他也知道扶桑对自己起疑,但是没有精神去安慰解释,只有由她。夫妻冷战一日更甚一日,终至分居,而石间反觉清净,并不设法缓和。
到了六月,石间所承受的压力已经到了极致,只觉随时随地可以爆炸。而就在这时,他最大的一个客户,香港陈和平先生打电话来,通知平仓。
这通电话无异于五雷轰顶,石间清楚地听到自己的整个身体片片暴裂,粉碎成尘。陈某的投资80%都被他转移做了他用,数日之间却让他去哪里挪数百万来补仓?石间强撑着虚应:“陈先生怎么突然想到平仓?不留一半继续玩玩?”
陈和平犹疑地说:“我听到一些说法,觉得钱还是放在自己身边安全,反正也赚得差不多了,该收手时就收手吧。”
“一些说法?陈先生的意思是……”石间顿生狐疑。
陈某打个哈哈:“都是些无稽之谈吧。”
石间面如死灰,所谓说法,九成是自己擅改客户指令的事已经外泄,这种事一旦传出,必会引致全体大户要求平仓或转户,然而自己亏空数已近千万,事情败露,那是必死无疑了。
亏得他还能勉定心神,平和地说:“陈先生,这里面可能有一些误会,不知我们可不可以当面谈谈?”
“没问题,随时恭候。”
“那么,今天晚上?”非得趁早解决不可。夜长岂止梦多,梦中还可以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