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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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当阿达第二天早上回到医院时,天还没有全亮,马泰奥已经出发去见客户了。

但她什么都没注意到。昏暗的光线,寂静的走廊,空空荡荡的医院,她都没注意到。阿达跟她外婆一样,在漫长的冬天与黑夜里,她总是分辨不出时间。

她来到病房的黄色大门前,看到门铃边上贴着一张手写的纸条,上面写着:“仅在紧急情况时按铃。”之前,她从来没有按过铃。尽管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早晚她一定会去按一次,她不想再遵守规定了。不过她是那种不在心里犹豫三十次就不会行动的人。

她还想到了朱莉亚。她已经习惯了看着朱莉亚在外婆身边忙碌,一想到要打扰她来开门,让她不得不从外婆或是其他病人身边走开,她就忍住不去伸手了。

最后,尽管心中充满了愧疚感,她还是按下了门铃,然后才发现,其实那只是一个自动开门的按钮而已。没有铃声大作,没有慌张的奔跑,没有护士停下手中的工作。不过虽说如此,阿达还是觉得自己破坏了规矩。

她站在九号病房前一个隐蔽的角落,通过走廊的一面镜子看到外婆病床的一角,看到她还在睡觉。

可能朱莉亚也在睡觉,此时离她值班还有一小段时间。阿达决定到防火楼梯那里等她。

楼梯宽约两米,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很多东西。首先是医院周边的居民区。这个医院在十多年前建成,当时还没有现在这么宽敞,但居民区里一直人来人往。当时里面还只是一些一两层高的独栋小楼房,然后随着医院一并建起的,还有五六层高的大楼。

如果细看的话,那些矮一点儿的楼房现在还能找到。阿达充满了耐心,站在防火楼梯高处寻找着那些一两层高的房子,想弄清楚是什么人在照顾着窗外的花朵。

除了高楼和剩下的一些矮房子,你甚至还可以看到海。在海的前面,是与海岸线平行的火车铁轨。现在是十二月,雾气浓重,视野并不清晰。但大家都知道,那些房子、铁轨和雾气的尽头就是海了。人们已经习惯这片地区的细雨绵绵,水汽氤氲,看起来似乎不易让人淋湿,最后却可能大到演变成洪水。阿达有时甚至能感觉到雨水和寒气渗入了她的骨头里。视线里看不到海的时候,她也常常能闻到海的味道。她偶尔会生发出一股想去寻找大海的念头,靠着自己的双腿在这十二月里行走,尽管实际她走不了多远。

朱莉亚走进楼梯,防火门在她身后关上,她穿着护士服,披着外套。

“昨晚怎么样?”阿达一边问,一边挪了挪位置,好让两个人站得宽敞些。

“挺好的,特蕾莎休息了。现在还在休息中。”

“她没有知觉吗?”

“不是的,是打了镇静剂让她睡的。这样可以让治疗的过程舒服些。”

“是为了治疗舒服还是为了她的病不那么痛苦?”阿达问。朱莉亚发现,有时她不知道一个回答怎么会引发另一个问题。

“两者都是。”她说,然后她拿出了烟,“你跟他谈了吗?”

阿达沉默着。

“来嘛,说吧。”

“我问了他一件事。我问他那些蓝色西装是从哪里拿回来的。”

朱莉亚吐了口烟,笑了下。

“那他怎么说?”

“放在洗衣房洗的。他说对他来说这样方便一点,他还说他不喜欢看到西装一件件挂在一起。”

朱莉亚摇了摇头:“你信吗?”

“我不信有什么用吗?”

“不信的话,你还有时间从这段感情撤离。做第三者可不好,不值得你去做。”

阿达坐在防火楼梯上,又一次感到不舒服,也许是台阶上的防滑纹造成的。

“我昨晚想了下,”朱莉亚继续说,“总有一些人愿意生活一成不变。你从来没听过那些‘要么分手要么结婚’的故事吗?”

“外婆讲过。她讲的我并不明白。她从来都不解释,只是这么说,然后你相信就好。怎么会这样呢?如果你跟一个人生活在一起,你不会过着过着就想跟他要么分手要么结婚,对吧?如果不结婚就得分手了?我不相信。我想不明白。太奇怪了。”

“我要结婚了,我从来没想过离开他。”朱莉亚解释道,抽了一口烟,“但总有那么一些人,在一段感情里太长时间了,最后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所以就结婚了。只是,在这一成不变的生活里,为了制造一点儿波澜,两人中的一个可能会出轨,以获得新鲜感。”朱莉亚满口是烟,以至于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每天都在抽烟。

阿达开始觉得,朱莉亚是想说,对于马泰奥来说她只是个消遣的对象。她从小就习惯了与这种想法进行抗争,从母亲离开她的那天起,她就觉得自己是个负担,只适合活在生活的边缘。

台阶上的格纹硌得她有点儿疼,阿达想站起来,但她还是没有动。

“你看,你和‘鹅毛笔’的生活看起来有点超乎现实。”朱莉亚说。她的烟灭掉了,她是那种对东西可以只使用却不消耗的人。“也许他也是这样,也是这种生活在现实以外的人。不要误会我,我喜欢这种远离现实的感觉,只是有些人不喜欢。但很有可能这是导致最后出轨的原因:他在一段感情里待久了,感到迷茫后于是出去找点儿别的刺激,最后又在新的感情中找到重新回到原来感情的动力。”

阿达想,外婆病成这样,她的生活已经偏离正轨了。而在她的内心当中,她从来就没在正轨上生活过,将来也不愿意。现实对她来说并不美好,但像朱莉亚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

“我们也没那么脱离现实。他有他的工作,我也可以把外婆的事都向他抱怨。我多希望外婆的事不是真的,可它就是真真切切的现实。我想,我应该不是那种具有第三者特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