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九章:那段故事鲜有人知(2 / 2)

魔女红瞳罪 魔女雪凌 5163 字 2021-01-17

形影单只的守塔人,默默地窥了一眼那藏在书籍后头的相框。

那是一个正在微笑的女子。也是他尤为珍贵的宝物。

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普莉丝不由自主地经过了这个宅邸。距离上次会面已经过了许久,从那以后,她却未曾见到雪凌。

绯红恶魔不知从何时重拾起练琴的兴趣,或许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自在、拥有理解者的喜悦打动了她,这冷酷的家伙竟还收敛了许些芒刺,只将平日的情感倾诉在琴音里,任它在指尖流淌交织,碰撞、炸裂、紧簇、和谐,像是在纯白中打下一个个不规则的漆黑孔洞,在无形的压抑里,尽情发泄着她偏执专断的情绪,乃至撕碎灵魂这种虚无缥缈的存在。

脚步声戛然而止。

莫名其妙的,普莉丝在满是荆棘的黑栅栏边上停驻了步伐,那唯一的光芒与黑暗分明隔为两域,她看到长满芒刺的枝条层层叠障,第二人的身形被隐约掩着,于冷光里暴露无遗。那少女正在修剪着残枝败叶,她束着艳丽的红直发,笑意在荡漾与舒展之间流转不定,瞬间划过她的瞳眸,却使普莉丝感到了股不太自在的滋味。或有未知的产物藏在那红眸深处,恍惚中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她看到了这里。

可是,那儿并没有人。

“看来,是我的错觉呢。”晨曦呢喃着,悄悄扬起她一成不变的笑容。不知为何,她抬头望向了天空,东方的光芒依旧明亮,将穹顶的深红染成冷灰,仿佛抹上了层厚厚的水泥,砌成另一堵高墙包裹了整个魔界。老实来说,晨曦并不习惯待在这种阴郁的环境里,就算一开始总是新奇,久而久之必会厌倦——她寻想着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无论如何,这也是宿命带给她的考验。

海风吹得书页混乱——

雪凌站在那被风刮得整个都飘起的帘幔边上,顺便抱起这本书,从窗的缝隙间探出头来。她感到自己的帽子即将被吹散开去,发丝也像个活物似的游窜在脑后,狂风撩得脖颈飕飕发凉,使她不禁缩起脖子、任那毛绒绒将其包裹。不知何人牵走了魔女的帽子,甚还拍了拍她的肩膀,雪凌并没有转过头,正打算将另一边窗合上,可是突然有个活物的影子从窗间的罅隙中飞窜出来,那极纯的青色不免晃眼得很。

“啊啊,你终于玩够回来了呀!自由的感觉可不错嘛”声音里明显带着喜悦的滋味。只当雪凌转身过去,目光所及的顿是一手转着帽子的斯库西瓦,青鸟欢快地在他身边飞旋,发出口音古怪却能使人听懂的俚语,大概是“回来了回来了”之类的词句。他玩弄了半饷,这才将帽子扔还给她。雪凌一把将其抱紧,未知的神情在红瞳中辗转,随与踌躇敛在眼皮底下,直至那试探性的话语道出,“既然你如此喜欢它,不如……我把它送给你。”

斯库西瓦顿然一愣。

“可不行噢!”没想到他竟爽快地否决了此话。雪凌只知对方贴得更近了一步,面颊几乎都要黏上她的发缕,那古怪且是拥有极重口音的语句在耳畔徘徊,使人一时无法明其意义。“这可是塞琳小姐重要的东西喔,要好好保管才是。”斯库西瓦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随手摸了摸魔女的额头,此时此刻倒更像是个看着她长大的哥哥。雪凌只是呢喃,红瞳斜睨着书架侧下方的大片昏暗,不由自主微眯起来。

“它是,重要的东西……?”

“你有手扶帽檐的习惯,对吧。”斯库西瓦的言说里携上了许些肯定,他一边揉着青鸟的羽毛,感受着那难得舒适的滋味在手心里来回摩挲。魔女在余光中点了点头,竟使斯库西瓦扬起了个大大的微笑,那并不怪异,反倒十分自然生动——雪凌倏忽愣住了。“有时候呢,相较于灵魂,肉体反而能传达更多的东西。换而言之,它也在想方设法记忆着一切。”雪凌听闻此话,似懂非懂地拉下帽檐,让那双红瞳又重归入黑暗里去。

“嘛,哥哥我想呢,是时候该小小地解答一下塞琳小姐的疑惑了。有什么想问的吗?”对方摊了摊手,随而一屁股坐在椅上,装模作样地翘起二郎腿来。雪凌将书放在边上,用那双红瞳死死盯着他。“二位……为什么要呆在这座灯塔里?”她如是询问着这里唯一的管家,可斯库西瓦一直保持着笑容,仿佛一切神情都被这笑碾碎开似的,即使眉宇间的扭曲已经足够应现“悲哀”这等词汇。许久后,他才发出下一句话。那词句略有些繁琐,话语中的口音竟还趋淡许些。

“……那时候呢,大洋彼端的岛国与天上的国家正处于战争之中。你知道的,‘战争’,就是这个词!”他一个劲重复着这个单词,努力把读音往大陆语上靠,直到雪凌几乎听懂,斯库西瓦这才滔滔不绝地讲述起那久远的往事,“哥哥我和守塔人先生,都是大洋彼岸的子民,为了保卫国家,加入了这场战争……我啊!就跟随了那曾经的将军,作为一个小小侍卫,经历了许多事情。而将军呢,实际上……就是我们现在的守塔人。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吧?”

雪凌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两个国家的矛盾起源于一千年前的坠阳之变,从此以后,战争就愈演愈烈——尤其是在五十多年的时候,新的魔君登基以后,却发动了最最惨重的一场战争,就连阿里亚诺德,这个旧朝老将都死在了那里……”说着,斯库西瓦的语句却戛然而止。他发觉雪凌不对劲地呆愣在那儿,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紧箍住似的,几近失焦的红瞳、这时候以极其冰冷的视线凝视着他。“可否再说一次。那个名字。”声音那么清冷,仿佛游丝在海中飘荡。

“阿里亚诺德?”试探性的话音转瞬就被对方肯定,那年轻管家狐疑地转了转眼珠,他伸出手指,任由青鸟停在指尖休憩。只是思考了一小段时间,没过半饷,他才接着上一句话,再次开始自己的讲述,“最近一次的神魔战争,你应该知道……吧?塞琳?”

“噢……噢!我记得你把所有东西都忘了一干二净是吧?……那件事情呢,距今大概有……十二年了,至于我们的故事,发生在战争第二年的末尾——”

“神魔之战依旧进行,抱着此为最后一战的心态,双方的态度都十分强硬。就连那魔王大人也打算拼个你死我活。这种情况下,让步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呢,我们做了一场可笑的决定……你猜猜究竟是什么?”然后,斯库西瓦咧开了个诡异的笑容,朝雪凌摇摇食指。

“是……政变?”她若有若无地回答他。对方突然开始鼓掌,且是破天荒地大笑出声,甚至笑得小腹抽搐,他都丝毫没有停下鼓掌的动作。“是的,塞琳小姐的答案完全正确!”

“原因是什么?除了想要和平停战,是否还有其他的理由?”雪凌皱了皱眉,那话音里许是掺杂着质问的意味。斯库西瓦似乎听闻此话,慢悠悠地缓过神来,此时此刻的他变得意外冷静,面庞上甚至连笑容都消逝尽了。

“因为啊……我们发现了秘密。”

“或许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换句话说大概是神族的目的。是未能找到理由的目的。”他的声音愈来愈冷,且是完全偏向了凯格斯语的说话方式,浓重的口音让人几乎无法听懂他在说着何话。魔女的红瞳里滞敛着一种怪异的踌躇,她屏息凝神,发觉斯库西瓦语声里的颤抖,纠缠着早就歇息的海风,仿佛瞬间就会溃散成白花的泡沫,“神界的目的是……竟然是战争。听起来就很可笑吧!哪有国家的目的竟是战争,他们必定在谋划着什么东西。”

“……啊呀!可不应该和塞琳小姐扯这些无关紧要的玩意了。总之呢,政变失败理所当然的,看我们这个样子,你应该就很清楚吧?这里的守塔人当时已经过世,我们就接管了这个地方。不也挺怡然自得?”雪凌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从轻松渐入凝重,瞳中宝石蓝仿佛与其他色彩割裂了似的,再被一股怪异的笑意掩藏,厚厚实实地裹上一层死灰。魔女顺手翻起那本轻薄的书,上面用绘本的方式叙述着千年前第八位魔君的故事——她愣愣地盯着那里。

青鸟在她面前停驻。斯库西瓦止住说言,和个挂毯似的瘫在椅上,不断地摇晃着、倒更像是个永动的缝纫机。雪凌目不转睛地看着绘本中的文字,不知是为何,仿佛曾经就学过这种语言般的,那理应是魔界的凯格斯语,她却能清晰读懂它们的含义。直到雪凌看到了“哈亚撒”这个单词,那明显是大陆的书面体,即使感觉已经遗忘,但心底里依然清晰记得这个单词……是曾有谁曾提到过它吗?

少年眯起眼睛,一刻不停地观察着魔女的行动。

“塞琳小姐看得懂凯格斯语?”他深驮着背,坐定身子询问雪凌。只待对方轻点头时,斯库西瓦竟狐疑地皱了皱眉,用双手支撑着下巴,神神叨叨地道出那似于调侃的说辞,“喔?这就很奇怪了。”雪凌并没有理睬他,而是继续往后看去,画中人物被诡异而细密的线条勾画出来,色彩随性用不同肌理来表现着,看似昏暗实则协调,乍眼的突兀却能在转瞬间交融和谐。这实在是过分阴郁了。

她看到哈亚撒帝国崩溃的图景,最后一个小国王被推上王位,却在瞬间沦为囚徒。她亦看到弑父的小魔君,一步一步踩着被父亲血液染红的地毯,坐上那属于他的王座。那双眸中还映下了不曾知晓的生物,它们拥有着庞大的骨骼与蝙蝠翅膀,占据了天空广阔。金龙被新王囚禁,巨大的身姿染满血污。占卜师的预言文本镶嵌在整个画面里。

——世界沉入混沌之海,不存在的命运走向污秽之路,神灵慈悲、光明初现。漆黑的对抗者在灯下叫嚣。沉沦、沉沦。一切将被黑暗吞噬,目光所及。

那完完全全由另一种文字写成,虽然模糊得令人无法看清全貌,但这明显是大陆的语言。雪凌并不明白那段预言的意味,她决定往后再翻几页,却只发现了无数页的残缺,故事已至结局,魔君被现在的旅者推下了王位,本应不存在的兄弟继承了他,那位占卜师终究得到归所,至于过去的国王……再次踏入了旅途之中。

看上去理应是个美好的结局。

“嗯……安静的塞琳小姐可真是漂亮呢。”斯库西瓦突然笑了出来,他一边托着腮帮子,一边伸手揉了揉青鸟的脑袋,那绚丽的尾羽有着多圈圆形纹路,悄悄带上金黄灿烂。雪凌抬起头,用那双红瞳凝视着他。“不如说,和他倒是一模一样。”说着,年轻的管家伸手过去,任随指尖在雪凌的下颚徘徊。他的手很暖,浅浅余温卷走冰凉的滋味,又将手在刹那缩回,假装自己并没有做出任何事情。

他意外的很是温柔。

“……这是第三天吧?我来到这里。”雪凌选择无视对方的动作。她扶下帽檐,看着斯库西瓦向自己打了个“是”的手势,红瞳窥望着窗帷那边,狂风仍在飞旋,寒光泠泠流泻在世界外头,将一切都染上了层稀薄的冷色。那守塔人就处在隔壁的房间中,独自写着只属于他的故事,这些分明都鲜有人知,他却依旧那么执著,并用文字慰藉了自己整整十年。

魔女不清楚自己究竟要在这里呆上多久。

也许只到今天,也许是明天,又或者是几个星期、几月甚是几年……她只知道,忘却的越多,就越会被其束缚。

斯库西瓦突然弯下腰来,在她耳畔幽幽低语——

“下面两个故事呢,将在五天后的晚上,一并讲给塞琳小姐。”说着,不知何时消失又不知从何归来的青鸟早已站在他的肩头,管家先生侧过脑袋望了下它,当意义不明的笑容荡漾开时,那青鸟也活跃地啼鸣一声,甚至还迅速飞旋在两人周围,重复着“五天后五天后”之类的言语。

雪凌有些疲惫地合上了手中的书,莫名其妙的不安在心中蠢动着,却使她不禁头痛欲裂。

似乎有一件绝不能拖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妄想击垮记忆的牢笼。

究竟是什么事情……

青鸟突然吟起凄厉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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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剖课还没开始上时就更新惹,这周五专业课就结课了,下星期就要上国学课了,感觉自己成绩一定很烂orz后面的几章仍然是讲灯塔那边的故事,我要推进一下时间线,另外交代世界的历史。最后提到的小国王和小魔王的故事其实是b……里面的占卜师是现在占卜师的祖先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