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四章:序曲(2 / 2)

魔女红瞳罪 魔女雪凌 5056 字 2021-01-17

“呵,人界?我想那些尊贵的神祇是不会选择与弱小的人类结盟的吧!难不成——”

“信仰智慧神的精灵族。”魔王突然插过一句,咧着嘴角,翘起架在沙发上的二郎腿来。他的笑容依旧自信,忽然锐利的目光撩过窗帷,踌躇在浑浊模糊的熏香里,仿佛旅行者跋涉过了大片雪原,亦是离乡飞鸟找回了曾经的巢穴,将军的绿发被视线捉住,似有躁动在眉心踌躇。“或许,神祇打算利用精灵族的力量来对抗我们,不过呢?从他们先前的挑衅来看,那些家伙也准备与魔界鱼死网破吧。”奈洛维希接着说道,将身子缓缓靠上沙发,甚至还慵懒地打了个大哈欠。

“对了!那么雪凌她,如果执意……”阿丽西雅不禁紧握拳头,绿眸直勾勾地盯着窗帷之外,山坡上人流愈稀,女仆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昏林荫蔽中。“那就要看她自己的选择了。总归来说,在对方拥有绝对意志的前提下,强行主宰他人的命运,并不是我们魔族该有的作风。”对方立马接上话语,漆黑眸子暗幽幽地瞄向了另一侧,普莉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然而,他仍然捕获了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果决,是徘徊于短暂与永恒间的昙花在夜间绽放。

咚咚——

恰时房门被外者打开,浅灰蓝发色的女仆探出脑袋,一双眼眸小心翼翼地窥着众人,稍一倏忽、手中扫把猛地摔到地面上,竟使她畏惧地一哆嗦,然后整个身子都僵在那儿,直到魔王朝她打了个轻松欢快的招呼。

莎莱美小姐和个机器人似的扭过头去,温柔的笑容浮现在她嘴角,显得美妙而极不真实。

“大……大家,愉快的谈天结束了吗?”

端坐在梳妆台前的少女撩起一缕红发,自顾自地哼着她心爱的小曲。自己虚伪的假面映在铜镜里,是身为人者不可探知的内在部分,一直被长发揽在黑暗中,使外界根本无法触碰到这华美精致的鸟笼。当她将刘海抓上的霎时,眼神中的迷惘竟然一览无余,拧成一团的眉头亦在目光荡向镜面的那刻舒展开去,继而回归她令人熟悉的伪装性的笑容。就连歌声都在瞬间止住。狮鹫在她的脚边嚎叫,那双眼睛不知盯向了何方,晨曦突然眯起眸子,将所谓踟蹰尽都藏起。

她悄悄抚摸起了狮鹫的羽毛,就连表情都变得温柔许多,卷走了一切的困苦疲乏,仿佛被他人占据了自己的身体似的——或许只有真正敏锐的家伙与绝对的骗子才能看透她的掩饰。

纯白的菱形坠子被当做配饰悬挂在镜框一角,像是现代简约的家具出现欧式古朴的房间中,显得格外不伦不类。可向来拥有着强迫性自觉的晨曦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嫌恶的样子,她在镜前自如地整整衣领,顺便将麻花辫的发卡换成了树杈状的银质物,刘海并非被夹到一边,而是任其掩着双目,和旅行中途的她倒是有几分相似。梳妆台的抽屉被顺手打开,本被当做项链的深红挂坠僵死在那里,虚掩着藏在两个布偶下方,仿佛已死者被墓地湿冷的土壤完全埋葬。

晨曦知道第三个布偶是永远不可能存在的事物了,就像是漆黑挂坠从来到魔界那时就消失在了魔女的脖间。她不知不觉在怀疑对方抛下它的瞬间感到了疏远,至于当初的选择是出于宿命还是自我,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答案。三者的远离,奔赴去的不同的地方,初衷、目的与结果,一切皆在脑海中被混为一谈,只留下死一般的悲鸣,在疏离的刹那扭曲变质,成为极易动摇的巴别塔、踟蹰在恒定与粉碎的命运罅隙中。这时候,疑虑与倦厌打开了她的囚窗。

自己曾以为这种生疏才是确切的关系,可是被怀疑者的答复却让她始终动摇不决——晨曦不清楚那究竟是真正的感情还是所谓理性的掩饰,她只知道,自对方从灯塔归来的那日起……或者说,是在更早之前与枯萎蔷薇共度的黄昏开始,那位魔女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对方洞察了感情本身、从而拥有了理解他人的能力?还是单纯的纯凭理性分析而构筑的虚假应式,问题的答案只有本身的承载者才能知晓。又可能,就连魔女都无法得出遵循她心灵的结论。

耳饰的青蓝色映在铜镜中,留下残影纷错,藏掩在发缕后头去了。这或许太过空旷冷清,唯独她一人,不,还有那只狮鹫,他们两个生灵共处在这宽敞到过分的大房间中,就像是丑陋、渺小而悲哀的虫豸爬行在墙角缝隙里。

当初选择这个主卧真是个糟透了的决定。

——明明当初并不是这样想的。

“什么自我意志,自我决断……在宿命下总是那么微不足道呢。”她自顾呢喃着,用留着稍长的指甲捻起项坠一角,没有察觉到狮鹫始终窥着自己的目光,此时此刻显得格外阴森可怖。“分明无能为力,但做出选择却是必要的,那倒……真是个矛盾的神灵大人啊。阿弥法?你觉得呢……?”晨曦突然扭过头,仿佛和友人寒暄似的问着那只狮鹫,然而对方终究只是个充满兽性的生物罢了,未等它发出不可能的回答声,少女转即接过一句,言语里甚还带着笑意。

“对了,你的选择就是没有选择啊,在这一点上,我倒是挺羡慕你的”伴随着那声自讨没趣的轻笑,晨曦半弯下腰,像在褒奖它根本没说出口的回答似的、在狮鹫的羽毛上抚摸了一遍一遍。

“可是小雪凌她……也抱有着同样的想法吗?”

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甚还收敛了嘴角笑容,是愉快的小丑踏下舞台的第一秒钟。

“我察觉到了——”

未知的人坐在树杈枝蔓间,翘起他的二郎腿,用沙哑的嗓声道出那句话来。无法分辨男女的身形隐匿在黑暗里,被茂密的枝叶掩在后头,只留出钩着木屐的大脚板,在光影斑驳中摇摇荡荡。而在他的右侧,娇小的人儿正站在另一根枝干上,搂抱着类似玩偶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蜷起身子,仿佛孩童第一次见到陌生人般瑟缩畏惧。

“他……真的回来了吗?”那是纤细若同游丝的声音,犹如即将熄灭的烛火、徘徊在消失与乍现的临界点上,从原先的柔和变成与老人无异的浑浊沧桑,在那双银眸里留下一抹惊惶。身着圣袍的少年始终跪坐在那里,微斜的刘海虚掩住他的眼睛,光芒从头顶肆意淌下,将他周身罩成无异于昼日的煞白,袍摆是缠结在一起的羽翼,诡异而不协调地带出了道阴影狭长。当他抬头的时候,耳侧深不见底的漆黑完全显露,似有星河暗藏于此,收敛了一切妄想、一切祷言,以及世间一切悲哀的哭诉。

“不,并不是。”苍朽似同老人、那沙哑的言语再次响彻,却根本不能从一丝一毫的声线里判断出他的性别,未知者顺势攀上枝干,宽松的袍子几乎就要整个耷落下来,他尖锐的指甲倏在脖间滞住,克莱因蓝眼睛骨碌地旋转着,死一般的睁开瞪大、可怖地窥向四面八方——那是极不真实的荒谬在该死的现实里肆意妄为。身旁的孩子在这刻坐下,抱着玩偶哼起了未有人知的曲子,像是预言被强行谱成哀歌,永恒不变的魔咒印刻在了时间缝隙里。

许因哼声过小,无人听清他究竟在呢喃着什么,就连语调都怪异万分,一时间又显得胆怯畏缩,顿被无尽的黑暗掩埋在了底下。

“神王殿下。”金发的执笔者弯下身来,伸手等待少年的回应。他依然顶着那副温柔到过分的笑容,毫无瑕疵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对方,犹如繁星在瞻望着至上的太阳。“斯诺意,萨塔丝他最近怎么样了?”纤细的声音稍就弥漫开去,仿佛雨雾游荡在乡野山坳里。斯诺意的眼神倏忽一沉,似有嫌恶流转其间,刹那就散得无影无踪。然而在下一秒钟,那位神之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随后整个身子都被带得战栗,被刘海微掩的双瞳许因这刺激而急劇骤缩,甚还泛上了浅浅血色。

他止不住地颤抖、一把握住对方的右手,半饷才以极度虚弱的姿态直起身,几乎就要瘫倒在斯诺意的肩膀上。对方竟大胆地抱住他,完全没有平日那种怯惧避缩的样子,只是笑容暂匿,就连眉头都不可思议地皱成一团,藏隐了刹那飘起的红晕。神王的眼睛忽然与他对视,敛着漫天的繁星……与天穹中蔷薇云霞的倒影。

“呃……咳咳,那家伙,萨塔丝他现在可快活了。我们根本没必要理会他。”斯诺意假装咳了几声,垂眼窥着神灵病态的面容,那苍白的脸庞上似有浅笑浮现出来,变成了处在哀伤与温柔之间的难以形容的神色,却使这位执笔者不由自主地撇过脑袋。“看来,他很享受这次魔界之旅呢。”说着,克利诺佩斯撤回身子,一双银眸望向树杈与虬枝之间的阴影,原先身居高处的两人不知藏匿到了哪里,和野猫一般离开的同时、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儿多余的窸窣。

他于是就轻哼一声,随任执笔者牵起自己的手,一同顺着纷错密集的枝干状道路渐行远去。白蔷薇的云霞在天幕旋转,被虚掩在浓密错落的参天虬枝后,勾勒出了一块复杂的几何形,在光芒中染成了诡异而极不适当的煞白色——就像是吊在王座上方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即将从高空坠落似的。

“离重演之日,快不远了——”这时候,沙哑低沉的话音再次响彻,稍瞬隐藏在混沌与黑暗里,是未能立下遗嘱的修道士被土壤掩埋,只留下了近乎恐怖的肃静,将水珠滴落的声音衬得清清晰晰。他未能知晓占卜师的语句与此重合,脖颈之间、瞪大的克莱因蓝色眸不知在死死凝视着何方。

魔女浑浑噩噩地发觉这已是某一日的早晨,胸前的痛楚几乎散去,和风中飘荡的绸布般捉摸不透。绷带顺着她的身形耷下了,无精打采地沉落在脚踝之间,藏匿了里处的深红色。冷光从窗外流泻进来,抚在她的面庞上,投落睫翳附上那双浑浊沉静的红瞳,仿佛海妖塞壬的泪水被浪潮尽都敛去。雪凌突然感到了迷惘,她只是呆愣愣地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敲门的声音牵起了她的神思,女子轻快的言语和男人的斥嘲交织于一处,像是被风吹涨的帆缠结落下,渐而渐近,又愈来愈远。

蓦然的,在门扉敞开的瞬间,熟悉的人影立即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早上好呀!我们的小公主殿下”

莎莱美小姐眯着眼睛探头进来,突然就自来熟的抱住了雪凌的身子,如同一只热乎乎的大玩偶在安慰着自己孤独的主人。这实在是过于暖和了。

“接下来的每一天,请您多多指教哦!”

她伸手悄悄搭上魔女的面颊,右手食指上的淤青戒痕在余光中模糊淡褪,是曾经的执著被抛入过去的尘埃里,亦是悲哀的人决心忘却自己真实的名字。

那副笑容映入雪凌的眼中,仿佛憔悴的玉石历经了岁月,变得温柔、释怀而格外轻松。可是,不知感情是何物的魔女,却从那眸光中找到了名为“孤独”的词汇。

“多多指教。”她亦是如此回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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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大概是个过渡章吧,进入王城篇后我先要交代角色们的过去之类的东西估计还要写很久。

我6月就要分流考试了orz希望第一轮能够分进,最近要疯狂复习了,文我会稍微拖一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