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四章一体
“神创造出了游鱼,让它们充满海中的水。他亦创造了飞鸟,任其翱翔空中,各从其类……以赛亚奉从神之旨意,去寻找善与恶的化身,及其守护的伯利恒之种。黑夜照常到来,神发觉,那深渊中的谗言越来清晰。此为五日。”
话音戛然而止,裹挟着怀疑的滋味,一脚踏进冬日阴沉刺骨的寒凉中,像是未亡者迷迷糊糊地掀开棺材板、倦怠地沉睡在它的底下似的。雪凌不曾了解过这位旧神的仆从,在她过去的记忆里,未有一本圣书里写到此人的概念。更甚是这书中提及的深渊之语,倘若只有前面一小段的准确认知,再结合过去所坚信的那些真假无分的知识,是善是恶确实无法定论——魔女陷入了恍惚,她暂时无法分清虚假与真实的界限。
“神创造昆虫、家畜、野兽,各从其类。自然包揽万物之灵,且是划分元素,开始孕育新的物种,神欣然,并称此为奇迹……入夜,神欲独往混沌之间,他身披星辰,手持光辉,在黑暗中辨音而行。蜷伏着的巨大蛇尾在悄悄蠕动,引诱的声音错使神灵遗弃星辰,任手中光辉飞散,倏被黑暗吞噬。”
“……神灵陷入迷失。以赛亚为寻圣主,只身步入混沌之间。他揽起破碎星辰与飞散之光,终于寻得神灵所在,一同回返。此为六日。”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毫无感情,仿佛新雪里的寒梅悄悄绽放,在这冰冷的空气里、试探性地吟出岁月的旧事来。雪凌顿滞一时,她僵坐在那里,一次又一次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东方冷光刺得她有些心神恍惚……魔女决定看这第七日,至于书所述说是否符合心中所想,此时此刻,她并无法确认。
“第七日。”那说言倏忽凝滞,便再次归回流淌的状态。那并非河川,而是岁月编就的诗词,通过言语这一媒介涌出书卷,在魔女脑中映下它原有的面貌。
“……错误……吗?”红瞳里的愕然凝滞在那儿,但转瞬便被黑暗吞食。她清楚这书完全超脱了自己的认知,至于以往的见解,皆将在此推倒重铸。雪凌紧捏着那书的一页,缝合的痕迹显得这书面有些脆弱不堪,她仍旧往后读着,念起那创造世界的第七日,“白昼,以赛亚奉神之旨意,跟随神灵前往混沌之间。神未有听到谗言……他们按先前遗落的光芒寻其踪迹,在混沌深处找得巨蛇,那蛇生于混沌,诞于世界初时,必为神之暗面。”
“知神前往,那巨蛇竟化为人形,发色黑漆,金瞳寒冽,身姿高挑,形态与神灵无异。他并未多言,神情冰冷,半跪身姿念出吾神之名。神将其接纳,并赐名为——”雪凌突然止住了话音,她清晰地看到,那名字早被血液抹得猩红,从已就干掉的深赭色里,更看不出曾有过的文字痕迹,至于圣书后头对他的称呼,也皆称为“蛇”。这是一处无法解读的空白。或许是谁的刻意而为?然而,那占卜师又为何如此煞费苦心,魔女猜不出他的心思。
“此为世界之初。”说言毕落,那书被悄悄关上,并将最后的光芒裹挟在书页之间。半眯的眼睛依稀望见那老旧泛黄的书皮,漆黑十字架勉强撑起它那整面,未知者的姓名藏匿在难以察觉的角落里,约莫名为——墨亚兹·欧德里森。那应是占卜师家族的长辈了,雪凌如是想着。东方灯芒依旧冰冷地审视着一切,她只是携上那本书,仓促离开了此地,而待喷泉水花溅落时,那仅剩的残影已就消泯在波纹之间,漆黑大理石砖未将余温揽上,在寒风中逐渐凉透了。
魔女妄图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她甚至忘记翻开这《以赛亚之书》,而是近乎疯狂地搜寻着关乎圣经的故事。不知是求知欲的感召,还是原有状态被打破后的激情,雪凌曾有一段时间持续翻找着,将留意的目光凝滞到每一本书籍上,即使她从不流露出任何情感,而是无情无心与平常依旧。阿丽西雅家的书架快被她翻遍了。虽是知道魔界厌恶神灵、排斥信仰,可魔女却妄想在这不可能中寻找可能,渴望在这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中抓住那唯一的存在。可惜,她找不到任何线索。
距离茶会的到来,愈来临近了。
直到茶会的前一天早上,魔女倚靠在漆黑的围栏边,在钟楼上,孤独遥望着这昏暗的世界。
她仍然抱着那本书,在红瞳里映下城镇陌生而又熟悉的面貌。那是从未见过的人、不曾了解的人与早就相识的人,亦是冷清的十字形长路、哀怨的枯木杨及是翼蝶彩色的翅膀……已熟记于心的七日创界的故事,随着书页一次又一次地呈现在眼前,似梦一般的流转瞳间。雪凌也曾向后翻过几页,看过那些圣经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内容,她甚想确认一下,就算只是找出此书与通常记载的异处,在追根溯源的途中抓住真实的尾巴。这也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雪,雪凌小小姐!果……果然你在这里啊。贵,贵安。”那是少年的声音,雪凌很清楚来者的身份。毕竟在双休日的早晨来到这里,是她来到魔界后养成的习惯,准确来说,是他俩共同的习惯。况且,这也是二人的初识之所。只是伊诺丝从未有过改变,他依然那么的怯懦,害怕与外人交流的性子许也看上了这个男孩,紧箍着他的脑袋,使伊诺丝永远无法摆脱这无端的束缚。魔女清楚他是个体弱多病的人,也曾发觉对方紧攥着的脖间项链。但是,两者之中的联系,或许只有真正了解过他才可知晓。
“贵安。伊诺丝。”她轻悄悄地应着,并将那冷冽的滋味藏敛瞳间,只待昏沉的阴翳撩过眼睑底下,揽住一侧面庞的发丝,露出高高的鼻尖来。那双红瞳微眯着,任随诡谲的颜色在暗中攒缠游走,余光下的影子愈来清晰可辨。魔女突然发觉这小少年已凑近她的身侧,同样矮小的身材与她几乎没有任何差别,漆黑马尾辫上的酒红鲜明依旧,仿佛在乌鸦的尸骸间、那束孤独绽放的玫瑰花似的。
“那……那个……”伊诺丝小心翼翼地扭过头,鎏金色眼睛不知为何朝那本书盯了许久。然而,他却哑口失言,视线斜斜盯着空中,终于断断续续地说出几句话来,“这是,是圣书吗?我记得我们魔界,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把这种书统一销毁了……”话音还未落下,雪凌的眼神幽幽晃过他的面颊,使伊诺丝突然感到不太自在。他后怕般退下了几步,用甚为急促的语声解释着,颤抖的话音倒显得更加无序,“呃,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啊啊,雪,雪凌最近想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吗……?”
魔女点了点头。她依旧望着那深红的天空,东方冷光漫上她的脖颈,将深粉色发丝染上一片煞亮的色彩,宽大帽檐虚然掩着、随那影子曳曳摇摇——“伊诺丝。你。”少年突然听闻那轻柔的声音,使他错愕地扭过了头。“你曾有看过这类的书吗?最普遍记载的那种。”雪凌说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街道深处,在那占卜馆所在的位置留驻长久,外界的声音仿佛在这时凝固,直到伊诺丝将说言吐露出来,万物方才重归回原有的态势,“啊,我想想……好像,好像……”
“确实是有这样一本书,是那位公爵大人……我爸爸的朋友,送给爸爸的。”那小少年支吾其词了半饷,这才说出一句有实际意义的话来。雪凌突然扭头盯向他,红瞳里似乎暗藏诧讶,微阖之时,那双眸子或将揽起极冷的滋味,一股脑儿摄入伊诺丝漂亮的鎏金色眼里。“公爵大人……?”只待那声问询响起,魔女声音里的迟疑鱼贯而进,伊诺丝腼腆地一笑,话语里显是轻柔得很,“我记得公爵大人是个很好的人,我生病的时候,也是他和爸爸一起去找医生的……”
“但……但是我忘记他的样子了,印象最深,最深的是——?”
“红,红色蝴蝶结??”话音未落,他的声音里甚还藏着些惊诧的滋味,并将那古怪的关注点一股脑儿搅和在言辞之间,只是魔女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态,而是直愣愣地望向他,等到那小少年道出下一句话语。“嗯呃……他其实也是个古怪的人,身为魔族……却一直信仰着神,而且,而且很久以前就离开了魔界。临行前,他送给爸爸一本圣经,让爸爸将这本书当成他自己。”伊诺丝说着,试探性地瞧着雪凌的神态变化,当发觉对方没有一丝反应,他方才松懈地舒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酸痛的肩膀。
“……”对方无言地望向他,只留半饷的沉默在半空悬浮,犹如无主的鸢尾根在水里缠绵漂荡。“我可能,需要这本书。”然后,她一字一句地言说着,揽书的手许是更为用劲了些。身边人静思般扶住自己的额头,一时忘记血红项链划过他那脖颈,似有液体在石榴般的玻璃珠中晃荡,在雪凌瞳间飘摇,转瞬便被那抹猩红吞没。“嗯!雪,雪凌,我会把它带来的,可,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未等伊诺丝说完这句话语,那声极其微弱的“谢谢”便已传达到他的耳中。
说实在,这小少年竟然感到了不可思议。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出这两个字。突然的,伊诺丝的手猛烈颤栗了下。他甚至不敢直视对方。
魔女在抬起一手的刹那恍惚失神,那只翼蝶在她指间悄悄停驻,鳞片的克莱因蓝色在她瞳中蠢动,与占卜师那发饰的颜色并无二异。它不知为何停驻于此,透明的躯干与翅膀被魔界本身染成漆黑,如同空洞眼瞳的蝶翼花纹,恰巧将半侧对上魔女的眼睛。雪凌扭头过去,她看到伊诺丝仿佛藏匿了星光的双眸,看到极远处奇形怪状的街道,蚂蚁般的人们在视线中蠕动穿行。翼蝶脱离了她的手,转瞬潜入黑暗中去。
她最终决定离开此处。小小的少年格外热烈地跟她说着再见,眼瞳里的光辉仍旧未散。魔女不太明白他转变的理由,只是出于基本的礼貌,她停驻了脚步,悄悄朝对方行了个提裙礼。伊诺丝突然愣在那儿,极其苍白的面庞上始终弥漫着红晕,只是那羸弱的躯壳许受情绪的刺激而颤抖起来,仿佛一瞬之间便会土崩瓦解。他实在是太过病孱了,像是根风吹即倒的苇草,甚至比同样瘦小的魔女更为娇弱。
直到,他再也望不到雪凌的影子。
这便是倒数第一日——
就在十二月的第九天,在那混沌未明的早晨,一身漆黑的魔女好好戴上她的尖顶帽,手携那本《恨与爱的荆棘鸟》,踏上了前往茶会的小径。
她推开了熟悉的铁栅栏,覆满锈迹的表面坑坑洼洼的,与之前几无二异。只当那手将它握上,寒冷的滋味顿时渗入魔女的手心,使那眉头不禁一皱——更何况,除了所谓冰凉,这其中也别无它物。雪凌一脚踏上残破的石阶,忽然大片蝙蝠从门缝窜出,在身前四散飞去,漆黑身姿卷得人眼花缭乱。可雪凌并没有多大反应,而是始终用那双红瞳盯向深处的位置,伸出一手打算触碰门把,直到再也看不到蝙蝠的影子。
恍惚之时,绯红翼蝶悄悄停在了魔女的鼻尖。
“……蝶?”她有些诧异地歪了歪脖子,盯着漆黑翅膀上折线形的花纹,那抹绯红搅乱了瞳间秩序,继而被更为狂妄的色彩吞噬。普莉丝此时正靠在那门侧边,镜片煞白下、那双灰眸牢牢睨视着雪凌的脸。她双手抱臂,此时此刻,并未穿着之前那套规矩严谨的西服,反而换上了与雪凌同样的漆黑长裙——这对她来说,必然是个不可思议的事情。魔女竟有些恍神。她承认自己从来未看到普莉丝这样的一面,或者说,自己其实根本就不了解对方。
也幸亏艾妮璐不在这里。
“这是翼蝶,你理应见过很多次。”那一字一句中虽只剩下严肃,但隐隐约约的诧然仍藏其间,更甚是交杂着本不曾拥有的温柔意味,在雪凌耳畔幽幽晃过。普莉丝在这一瞬间突然凝滞,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皱起眉头,前一句言语转即被这强硬的问话完全碾压,“……请问,需要我为你解释清楚吗?”
雪凌依旧沉默不语。她只是点了点头,动作极轻极轻。
“……看来,阿丽西雅将军真当没跟你提过。”
“它是魔力的附属物,是由我们挥散的魔力自然产生的生灵。在魔界现今的秩序体系中,无论通信传递,或是观察动向,它们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当然,也有人以此做其他用途。翼蝶会亲近魔力强大之人,而拥有魔力者也能创造他的翼蝶,仅此而已。”严谨认真的语声不留给外者质疑的余地,普莉丝忽而伸出一只手,五指指甲依然锋锐如针,绯红翼蝶顺势攀上她的指尖,刹那时竟同□□般溶解化开,转瞬被火苗吞没、化成蝙蝠的姿态飞旋出来。
“那么。请跟我一起来吧。雪凌先生。”
魔女只听得那声格外明显的“请”字。普莉丝扭头离开,雪凌提起裙摆,一手扶着帽檐,悄悄跟她走进那漆黑的屋中——一切布局仍和曾经同样。对方并没有停驻在这儿,而是径直朝庭院走去,已谢的蔷薇在铁栅栏边耷拉着,枯黄的花瓣颓然滚入泥土地中,那团荆棘在视线里留下了大片大片的墨青色,碰撞上不容反驳的绝对绯红,骤然交织起一摞关乎冷与暖、暗与亮的交响乐。雪凌第二次看到了那台三角钢琴,漆黑表面或从那时开始被保养得干干净净,没有一抹灰尘残留于此。
她们恍然坐在原本的位上。那绯红恶魔并未打算弹琴,而是一弹响指,不知在等待着何物般,翘起自己的一条腿来。漆黑长裙的裙摆甚至将触到地面,将她整个身子都裹得严严实实,双马尾辫子格外絮乱地萎焉在那儿,浓重的眼妆藏在镜片底下,只留厌倦在眸间徜回,忽而冷凝犹如利刃。雪凌看见了漆黑的蝙蝠,它们尖锐的爪子提起托盘两侧,极其迅速地将茶具送上。普莉丝随手接住了她那茶杯,杯中仍是那黑苦荞麦茶,热腾腾的水汽在眼镜上罩了层白雾。
然后,雪凌放下了书,伸手接过属于她的那份茶具。水雾将那视线掩得虚虚乎乎,就连红瞳的颜色都抹淡几许,敞露出灵魂本有的灰霾。她稍微有些疲倦,半阖起那双眼睛,帽下阴翳与清透的空气冷寒交织,将所谓昏沉一卷而去。
此时此刻,魔女又感到格外清醒。
“请问……我可以看看这本书吗?”那声音冷得瘆人心尖,只待雪凌轻点头时,不知从何窜出的黑蝙蝠将魔女腿上那书托了上去,稳稳当当地停在普莉丝的面前。只见对方一把将其接过,她单单只是望了那书名一眼,顿然皱起了眉。恨抑或爱这种事情,并不个值得深究的主题。那语声即刻道出,将模糊的纠结扼杀在大概论的蓓蕾中,推倒那万皆足以扰乱秩序的基墙,“无论恨还是爱,都是人所拥有的主观情感,请问我可以这样解释吗?”
雪凌悄悄应允,她品了一口那荞麦茶的滋味,那股淳朗清新流淌在舌尖,冻结在她如此冰冷的神情里。
“只是,普莉丝觉得,恨与爱是不同的情感吗?”这话语戛然止住,紧紧盯向她的绯红恶魔托起一侧脸颊,诡谲的色调在灰眸里交缠、混乱、碎裂乃至什物不分,雪凌仿佛看到了那瞳中最最独特的颜色,青莲紫在燃烧中途骤尔溃乱,转即火化碎成灰土。“它们是相同的情感,单以我自身而言。”说罢,普莉丝的嘴角却显然挑起一丝弧度。这笑容对她来说过于明显了,就像是僵化的熔岩突然恢复到流淌的状态似的,那锐利的犬齿忽而掩露一角,虚虚裹藏在黑暗之中。
“你的意思是,恨或爱着同一个个体……?”对方只用极其舒缓的语气低喃着,那话语倒不似问询,反而更像是一种挣扎在虚无里的自我探究。雪凌只是凝视,目不转睛地盯向那似已凝固的水波,苦荞茶的琥珀色过于澄澈,恍恍惚惚映出魔女的面庞来。这时波纹从中间扩散,将那倒影打乱成了一团,唯一同活物那般翕动的眼眸,表面的伪装已被涟漪搅得絮乱,终只露出所谓虚饰与假意。“雪凌先生,确实和你所说的那样,我的所爱或所恨皆是同一人。”魔女隐约听到了那句话语。
“她是我曾经的义姐姐,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情。”
“显然这并不是个有趣的答案,假若你不想深究,就请先忘记吧。”普莉丝的说言简练得很,她顺手晃了晃那白瓷茶杯,荞麦茶的琥珀色几近消失,只剩残余的水珠在杯底留下一寸痕迹。雪凌放下手中的茶,她沉思了许久许久,直到茶托被蝙蝠带走了,绯色恶魔抬头睨向她,等待那言语被一把拖入无尽深渊中。“……我不太明白姐妹之间。”魔女只是呢喃,那双红瞳里藏敛上了倦怠,懵懵懂懂中掠过了故人的面容——那是同样的红眸粉发与尽全不同的神情,她的印象有些模糊,却又记得意外清晰。
“对此我并没有足够的发言权。我只能猜测,这应是一种存在上的问题。当二人仍为同一存在时,他们本身必然拥有‘爱’……但是当他们分开后,面对不对等的待遇、不同的环境或是不同教育,不平衡感必使他们的一部分出现变化——改变的部分妄想撕裂他们的联系,不变的部分却期盼能重归一体。‘爱’将被扭曲成‘恨’。”她说着,将那股严肃扭曲在皱起的眉间。雪凌点了点头,她在身边人的目视下打开了钢琴的琴盖,任那轻快的乐声流淌入灵魂之中。使方才的论题皆都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