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离神灵创造七位主神的计划又近了一步。
那日,蒂格提玛为神献上了华冠,以赛亚为神披上了星辰,自然的女儿为神赠上了她的贺礼,善与恶之子用歌唱来赞颂神之权威。那创界神将伯利恒之树命名为卡塔布兰卡,他宣告这树日后将孕育出附属之神,协助主神管理世间。也便在这日,神灵创造出了第一位主神——克利诺佩斯,任命其为众神之王,是余下神灵的长子。他并无男女之分,“人们”的希望便是他的面容。父亲亲手为他戴上桂冠,将那新王推上自己一手构筑的神坛。
第二日,代表智慧的神灵诞生于此,他名为克洛佩斯,父亲让他知晓了世间一切,除了创界之神,也只有他才熟知这世界过去与现在的一切学识。
在第三日诞生的是命运之神克罗尔蒂斯,他生即无情,那双眼睛能看清命运线的走向,甚能用双手改变“人”之命运。父亲又赐予他了两个名字。
时间之神克斐在第四日诞生,游离状的时间构成了他现在的模样。他的父神发觉他并不完全,便用虚假的义眼取代了他其中一只眼睛,让单面镜片覆上他的真实之瞳,为了平衡他的神力,并且时刻告诫他何为真假。镜片使时间神灵拥有了男子的面容,那已替换掉的眼睛,被父神一分为三,称其名为时序,从而化作这世上最先诞生的天使——过去、现在、未来。
而在第五日,克米安塔忒作为道德与秩序之神醒来。她掌管着这世界的规则,身为重要的管理者制定一切的法规。第六日,光明神灵克莱诺斯诞生,绝美的乐声为他献上了礼赞,他将掌管天下星辰,代表着光明尘世。
最后的第七日。父神创造了混沌之神,却未能给他取上名字——
小刀从背后贯穿了他的心脏。那是以赛亚的匕首,持着它的,却是本应死去的蛇。他笑说那时忌恨与黑暗在匕首上覆了层薄膜,阴差阳错中使自己毫发无伤。初生的混沌神目睹了一切,他看到父亲的表情凝固在面庞上,像是个木讷的雕塑放下了双手,从未见过的猩红染上了纯白的燕尾服。而蛇竟然放声大笑,拔出那把匕首,竭尽所能控诉着神的可悲,创界神却也以笑面相迎,疯狂到冷酷的神情在微笑里摇摆不定。
他的面容突然变成了纤维状的枝条,笑脸在熔岩般的棉絮物里凝固着,撕裂成了一处一处怪异扭曲的树杈。那躯体变成了树的主干,无数根枝叶、藤蔓疯狂地肆虐着,妄想吞噬掉这狭隘密闭的空间,狠狠榨干仅剩的空气,甚是神那躯体已就扭成了非人的姿态,包裹在那卡塔布兰卡上,与它合二为一。蛇发觉自己化归了本身的模样,他的躯壳被无数个外力紧拽着,与神的执念纠缠在了一起。料想态势不对,他只得将灵魂抽离身躯,变作蛇形逃入混沌中去。
以赛亚得知了此事。他一直跪在那里,用深红的眼瞳牢牢凝望着卡塔布兰卡,繁茂的枝杈已就掩蔽了大半视野,只留下一小部分狭隘的天穹。代表希望的伯利恒之星化为粉尘、滚落到他的手心里。
欧苏希瓦也来到了这里,他说,他是来毁灭这伯利恒之树的。以赛亚却说,这已不是伯利恒之树,而是卡塔布兰卡,是神永恒的长眠地。于是欧苏希瓦问:七日前的那时发生了何事?以赛亚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
“果然是这样……那您应该清楚,我是您的敌人。”话音未落,欧苏希瓦却已然靠近以赛亚的身,一手探到对方的胸前。那手指不知何时褪去了人类皮囊,暴露出极为锋锐的骨爪,眸底克莱因蓝欲渐深沉,仿佛被染黑的大海般的,暗涌着被名为纯粹的浑浊肮脏。“呀,就请您先让开吧。不然呢,我不能保证您还能不能拥有这颗心脏哦”他顿时发出了声嗤笑。而以赛亚却不为所动,只是用极其平淡的语气,道出下一句说言,“我并没有心。”
“……喔?分明心脏即是灵魂。所有说,您没有灵魂……?如此可悲的您,不就是神灵的工具?!”他顾自叫嚣着,只知那上帝的福音书闭上了眼睛,紧握十指的手不知在保护着何物。欧苏希瓦明白圣徒不会退让,他却更想看着那人妥协的姿态,妄图让这神仆跌下神坛、然后摔上个粉身碎骨。
“您应该清楚,您早就是戴罪之人。如果您坚持不让步的话,我可就冒犯了哟,以赛亚大人。”那句话语带上嘲讽的滋味,将万皆不满牢牢压抑在最后的长音底下。于是,像是在玩弄人偶般的,他想方设法地折磨那位圣徒,可对方却不言一语,而是任随数百道、甚至上千道的伤痕蔓延上自己的身躯,猩红的血液将白袍染成同样的色彩,割伤之处在刹那回归原状,瞬间愈合的伤口又被重新割开,反反复复只剩麻木——这或许就是他赎罪的语言。
躁动的欧苏希瓦打算掰开以赛亚祈祷的双手。
他却看到了……那颗最后的伯利恒之星,名为希望者已成沙土,却被固执地保护在圣徒的手心里。欧苏希瓦倏忽发觉,以赛亚的双眸里并非唯有死寂,从未有过的惊鸿落入红瞳之间,揽上了永恒的平静,交缠着孤独与包容,竟使他猝然心慌。
“您究竟在保护着什么,是神灵的尊严,还是——”欧苏希瓦深吸了一口气,平定心来,询问着那位尊者。
“是希望。”以赛亚只是这样回应着他。
语毕。对方突然剜去了自己的一只眼睛,那绝对纯净的克莱因蓝染上了血的猩红色,同以赛亚的白袍那般,流转出极其诡异的色泽。他决定为此赎罪。
“将它交给日后的伯利恒之星吧。他将看清世间的一切,寻找到历史的扮演者,推动这场戏剧走向重演——”随后,欧苏希瓦抛下了这句预言,他近乎癫狂地笑着,将那只眼睛托付给了以赛亚,然后便是离开,一去不回的。
最后的最后,以赛亚将希望封存在三神柱之一的严厉之柱中。他将会在不变与万变的时间中苏醒,即便失去了神明的嘱咐,欧苏希瓦之眸必将让他想起自身的使命,推动这场戏剧走向最终一幕。
以赛亚开始教导那七位神灵。
魔女发觉这书已无后文。但是在最后一页的末尾,不知何者写下了一段句子,那由流畅精致的花体字符组成,与她之前所看到的几乎一致。雪凌这才发觉,那些经由外人写下的文字均是魔界语,而《以赛亚之书》通篇只用了昙花一现的大陆古体文。据说,当时西哈亚撒帝国的文字改革持续了一百多年,至于此书的创作时间,在这范围之内或是处于意料之外,暂且无从定论。与此同时,她开始细读那段句子。
“在十二月的第十三天,您所习惯的时辰,来钟楼看看吧。我在那里等着您,亲爱的爱斯塔利特小姐。”
这显然是那占卜师的一派说辞,雪凌并不清楚他写这段话的含义。只是“爱斯塔利特”这个姓氏使她迟疑一瞬,雪凌记得占卜师初次见面时也提到了它,更甚是最近一次的低言,那语声温柔坠落入虚无与存在的缠绵之间。魔女于是闭上了这本《以赛亚之书》,熹微微的冷光摄入半眯的瞳里,暗红眸子仿佛揽上了近乎永恒的宁静。她喃喃自语,忽就瞥视落地窗的玻璃映下了自己的影子。
“以赛亚吗……”
于是,就在那第十三天的早晨,魔女来到了那钟楼处。占卜师已在那里久候多时。
他半眯着眼睛,很是困倦的样子,慢悠悠地转过头来。那厚重的毛绒外套依然裹在他的身上,发丝在胸前垂着、被枣红色长绳捆了一圈一圈,克莱因蓝的宝石坠子挂在侧边,在那双眸中染上奇异的色彩。或许是发觉了来者的身份,苏莱文突然扬起嘴角,笑容许是藏敛了癫狂,甚至还带着些嘲弄的滋味。他举起了那骨节分明的手,玩闹似地朝雪凌挥了一挥,诱惑般的言语里裹挟笑意,甜腻得渗人十分,“呀,您果然来了,我可爱的雪凌小姐。”
“苏莱文先生。感谢您愿意借给我这本书……现在,我把还给你。”雪凌一字一句地言道着,那双红瞳直勾勾地凝视对方,似存迟疑在其间辗转。她将这《以赛亚之书》递了过去,可占卜师并没有接过它,反而小心翼翼地将其推开。“就暂且留在你这儿吧,等到一切都结束时,再还给我也不迟呢。”言罢,苏莱文摊了摊手,青灰色眸子眯成了一丝小缝,魔女那红瞳凝固在视线余光里,无法看透的宁静中纠缠着近乎永恒的孤独,竟使他惬意地发出了声轻笑。
“啊,雪凌小姐……既然您已经看了这本书,卑微的我想试问一下。您觉得,何为真理,又何为谎言?”那占卜师欺身过来,摇摇食指,半阖起的一只眼睛若有若无地瞥向欧苏希瓦的石雕。鱼尾、山羊头颅、骨翼与似木似石的肋部,它们组成了欧苏希瓦的本身,亦使他成为了无灵魂的奇美拉。雪凌恍惚对上了占卜师的眼睛,她看见了那座雕塑,对方毫无所谓地靠在它的侧边,掩蔽了石雕的大半部分。“真理是被历史承认的谎言……而谎言,是不被承认的悲哀。”魔女说着,将那目光放向极远的地方。
“噢?所以您觉得世界上并没有真理?”他扑哧一笑,用那双眼睛温柔地望着对方。下一句语声接而道出,将细小心思藏在这副又假又真的笑靥里,“不过,对雪凌小姐而言,疑问这种问题,不就正是一种内心的投影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紧盯魔女的面庞,看着那双红瞳微弱的变化,唇齿与肌肉之间掩藏的言语,甚至是那声极轻极轻的“是”字。与此同时,雪凌点了点头。
“有时候呢,语言比行动更能表现出一个人的内心。并非从交际中揣度真心,而是他人自述给你答案,确实是很美妙的事情。”
“啊呀那我又该问您上一个问题了,何为谎言?何为真实?”只当雪凌听到这问询时,她颦眉寻思,斜耷着的帽檐掩住那双眼睛,任随视线在书的封皮上游走徘徊。不过半饷,幡然醒悟的魔女道出那句语来,淡漠的声音似是抬高了调子,藏走讶然缕缕,“苏莱文先生的意思是……语言不一定是真实之物?”显然的,对方并不打算回应她,而是依旧以笑面相迎。就像是个骗徒,暗中挑明了答案,却用沉默不语的方式、将自身所为尽全否认。
“……雪凌小姐。您想前往灯塔那边,是吧?”那话题疾锋直转,直捣向他的第二种揣测。虽是无法明白占卜师知晓此事的方法,魔女还是点了点头,忽而抹消瞳间诧异。“哎,只可惜要想去那里呢……稍微有些困难哦!”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轻佻的滋味,只见苏莱文整个人都靠在围栏边,青灰色眸子有些疲倦地耷在那里,甚至已有了浓重的黑眼圈,此时此刻显得格外颓然。冷光自遥远的东方流泻过来,为魔女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铂金。
“不如先去那堵墙、爱洛茵斯的外面看看吧,必会有人告诉您答案的。”对方突然凑近了她,高挑的身子迎着灯火放松站着,光芒在朦朦胧胧中、映亮了那双青灰色瞳。魔女被衬得更加娇小,她伸出手来拉下宽大的帽檐,看着苏莱文那诡异至极的笑容,扩大、扭曲、纠缠、断裂,最终溶解入混沌之间。“我会的。多谢你的建言。苏莱文先生。”雪凌只是应道,那双红瞳里暗藏揣测,同样静若止水,无物能改变它本身的颜色。
“不过,我想提醒雪凌小姐一句。去灯塔那边的想法,可不能告诉在这城里的任何人喔如果……是城外人的话,那当然可以。”说罢,占卜师摇了摇食指,搭在嘴下作噤声姿势。于是,魔女点了点头,克莱因蓝的翼蝶在红瞳暗处旋转,忽而藏去影子,避开了雪凌的视线,晃晃悠悠地停在苏莱文的指尖。依稀里,那少年朝她一笑,极其温柔的目光在雪凌身上停滞着,只待微抬头时,那冷光摄入眸中,使他万分倦怠地揉了揉眼睛。
“那么就,晚安啦”那句问候在这大清早有些莫名其妙,只是魔界的夜景用它本身,告诉雪凌这亦正常。而苏莱文像是完全无视了对方似的,他慢悠悠地摆摆手来,一边打了个慵倦的哈欠,并将小奶猫似的呜咽深深埋入喉底。雪凌发觉那少年与她擦肩而过,发凉的手瞬即撩起深粉色发丝,使魔女那双瞳完全暴露在身边人的视线里。
“希望……您美丽的红眸永远不会染上其他颜色。”这话音被压得极沉,只留渗人心魂的战栗与沙哑纠缠,被扭曲在美少年的笑容里,更显诡谲怪异。
雪凌隐约看到了苏莱文瞳孔中的克莱因蓝,与疯癫搅混在一处,像是能将一切虚无都卷进去似的,变得欲渐深重。
怎么说呢,笑容是很好的开始,也是很好的结束。至少对那占卜师而言。
魔女抱紧了那《以赛亚之书》,默默沉思。
从外界来的她甚至忘却了外界的模样。
——是该去外面看看了。她暗自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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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这么快就更新了,因为是交代创世纪的故事所以那几天都在飞速狂肝,这章的信息量比较大,创世纪的故事背景同时也支撑了之后的剧情。如果细说的话,前100章是我的练手,也是最最基础的框架,在写这些单元剧小剧情中我才开始想故事的主线,所以百章以后的故事才是我真正想表达的,大概在高一高二想了很多脑洞(因为我一个同学的关系,我把我的世界观开得很大,还狂生了很多孩子,预定了不少坑)现在我的脑洞主要是在魔女红瞳罪上,尽可能把所有想法都表达出来也是我的目标。
另外,希望能有人能找我聊天聊孩我会很开心的,大概就这样了,最近有点丧……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